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年轻的时候在某些事情上就不长记性,先前发生在太岁庙里的那一幕多么怪异恐怖啊,想想看,几只黄狼子就那么围着姚京哄着他逗着他,陪他喝酒聊天儿,尤其是那黄狼子尖嘴狐狸腮的模样,想想都觉得瘮得慌。可经过我和陈金的鼓动,一帮人冲入庙里一通棍棒乱砸乱打,那些黄狼子逃之夭夭,还被打死了三只。这就让我们觉得黄狼子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被兄弟们拎着棍子揍,随意打杀么?
所以几个人在等姚京醒来的时侯,丝毫没有任何人觉得害怕,把原先的恐惧担忧扔的比九霄之外还要高出许多。
冰凉的雪地和呼啸的寒风以及那纷纷飘落的雪花,终于将姚京冻醒了,还真是庆幸没冻死这小子。姚京在我们几个的围观中,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起来的,就大喊了一声:“我的娘呀,冻死我了。”整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一边儿活动着胳膊腿儿蹦达,一边儿瞅着我们说道:“都他娘的疯啦?这大冷的天怎么都在外面站着,老子怎么还趴在雪窝子里,操!”
“操!”陈金骂道:“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啊!怎么那些黄狼子不把你狗日的心给掏出来吃掉。”
兄弟几个都对姚京的态度极为不满,怎么着也是我们把你小子给救了,当时晚些回来的话,谁晓得那些黄狼子会对你姚京做出啥事儿来?我说道:“姚京,你小子才是犯神经病着魔了,跟那些个黄狼子喝酒,那是你们家亲戚还是朋友啊?”
“啥?跟黄狼子喝什么酒?”姚京疑惑的问道。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才想到姚京肯定是迷了心窍,我想除了我和陈金之外,其他几个人心里大概又觉得此事很是诡异,有些恐惧了吧?
我说道:“我们走了之后你小子干啥了?”
“我?让我想想,好像睡着了!”姚京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说道:“我还做梦和你们几个喝酒呢。”
“和我们喝酒?你丫的让黄狼子给迷住了,就在太岁庙里面跟一群黄狼子喝酒呢。”陈金指了指从窗户和门缝里透出昏黄烛光的太岁庙,“还好兄弟们回来的及时,救了你狗日的。”
姚京被吓住了,愣愣的看着太岁庙,半晌才说道:“真的还是假的?你们可别骗我啊!会吓死人的。”
我一想干脆别告诉这小子了,省得他回头害怕,可没等我说话呢,郭超在旁边说道:“废话,当然是真的,咱庙里看看去,我们为了救你打死了三只黄狼子呢,那只大个儿的差点让陈金抓住,最后放了个屁把我们熏得全部跑出来,那东西才溜掉了。”
大概觉得这件事很值得骄傲吧,兄弟几个全都挺直了腰板儿,在呼啸的狂风和飞舞的雪花中昂首挺胸,特英雄特优越的样子。
可姚京害怕了,毕竟这么怪异令人害怕的事儿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这小子目瞪口呆的站在雪地中,愣愣的看着太岁庙,也不说话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似乎能从关闭着的太岁庙门缝里,看到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一幕情景。
“行了行了,都还傻愣着干啥呢?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我对哥儿几个现在那做作的样子实在是看不惯,大冷天的在荒郊野外的雪地中站着充什么纯爷们儿呢?自找罪受。
我这么一说,算是唤醒了陶醉在得意和骄傲中的哥儿几个,还有愣神正满是惊恐担忧不知所措的姚京。
大家走回庙中,收拾了东西,陈金死活不松开那三只黄狼子,一个人儿拎着,好像这三只黄狼子都是他打死的,特牛逼哄哄的晃着膀子抖着肩,迈着八字步走在回家的队伍前方。
故事讲到这里,我不得不很是无耻的赞美一下自己的人品。因为在当时回家的路上,狂风呼啸雪花乱飞,夜色深沉,四处寒气逼人,谁也不肯跟姚京在一块儿。他们纷纷拥挤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今天晚上如何如何大战黄狼子,自己是如何如何的身先士卒出手灵敏果敢,回头这三张黄狼子皮能卖多少多少钱,每个人能分到多少多少钱……只有我一个人,和姚京做伴儿,跟在队伍的后面,胡说八道着给姚京壮胆儿。
因为,我总觉得在我们的身后,一直有什么东西紧紧的跟随着,监视着。想到姚京这小子今晚刚碰上那么诡异的事情,而且他到现在还有点儿晕晕乎乎傻愣愣的,也不说跟在队伍中间,可别跟在后面儿被什么东西给无声无息的拖拉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我现在确实对于邪物没有以前那么恐惧害怕了,可问题是自己兄弟出点儿岔子,咱也不愿意不是么?
虽然说那天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可第二天我依然一大早的就起床了。
这心里正有事儿呢,睡不踏实,我们几个现在可拥有三只黄狼子呢,那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昨晚上回来大家都想拎着黄狼子回家去,可人家陈金就是不撒手,硬是一个人承包了三只黄狼子拎回了家。我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反正他自己也不会独吞掉,无非就是为了满足下虚荣心和成功的喜悦罢了。
大雪初停,北风轻吹,太阳也在东方的天际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蛋,笑嘻嘻的。
我的心情极好,乐滋滋的跑到房顶上扫雪。一边儿挥动着扫帚扫雪,一边兴致极高的观赏着北面遍野银白、远处天际银装素裹的太行山峦,并且极附风雅的低声浅吟着: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谁说一心不可二用的?我当时那叫一心多用啊!心里还一直不停的盘算那三只黄狼子的皮最少能卖多少钱,最多能值多少钱……
雪还没扫完,刘宾就在院门外喊我了:“银乐,银乐,起来了没?”
那个时候各家各户的院墙都比较低矮,所以我在房上就看见了刘宾在院墙外晃悠着,手里还拎着俩黄褐色的什么玩意儿,毛茸茸的。我喊道:“哎,房顶上呢,你家雪扫完了没?你手里拎着啥玩意儿?”
我老爹在院子里扫雪呢,听着刘宾在外面,去把门给他打开,笑骂道:“哟,今儿个你们这帮人新鲜了,都起来这么早干啥啊这是……咦,宾子,你拎着俩黄狼子干啥?哦,昨晚上你们打的?咋都打成这样了,皮都烂了,还能卖钱么?”
“哦,不是不是,这是在俺家门口捡的。”刘宾说着话,脚步没停,走到梯子跟前儿攀登了上来。我爹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笑骂了一句,也没在意。
我也看清楚刘宾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两只黄狼子了,有些疑惑他从哪儿弄来两只,放下手里的扫帚,等刘宾上来之后,我盯着他手里的两只黄狼子问道:“宾子,你打哪儿弄了两只黄狼子,操,怎么都撕扯成这样了?”
如你所知,那两只黄狼子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小眼睛都从眼眶里凸了出来,有一只黄狼子的尾巴都断了半截。
“捡的。”刘宾将手里的黄狼子扔到我的脚下,叹了口气说道:“今儿个我早早的起床,扫完了院子和房顶,打算扫扫街门口,然后就来找你呢,这不,在俺家门口就看见了俩这东西,我这心里就害怕啊,现在心跳还快的让我受不了呢。”
我踢了踢那两只已经死透了的黄狼子,寻思着这事儿是有点儿蹊跷,如果说平时出了这种事儿,还可以说是凑巧,可我们凌晨两三点钟刚从杨树坡打黄狼子回来,那就有点儿邪乎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是两只死了的黄狼子,我笑着说道:“你害怕个屁啊,不就是两只黄狼子么?兴许这两只黄狼子是在你们家门口干仗呢,结果闹了个同归于尽。”
“要真这样倒好了,唉。”刘宾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我就怕是杨树坡那边儿的黄狼子过来闹事儿的,你想想啊,那些黄狼子可是把姚京都给迷了心窍,万一黄狼子是跟来认准了家门,挨个儿上门祸害的话,咱们几家可就麻烦大了。”
我心里一颤,从杨树坡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难不成真的是那些黄狼子的侦察兵追踪过来了么?我假装不相信且无所谓的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说道:“扯淡,要是这俩黄狼子真是杨树坡那儿跟过来去祸害你们家的,那怎么都死在你们家门口了?千万别告诉我,是你怀疑它们俩为了抢功互相打起来了。”说完这句话,我嘿嘿一乐,拿起扫帚继续扫雪,表面无比轻松,实则内心犯疑。
“我怎么能那么想呢,银乐,你忘了么,我们家还有一只古怪的黑猫。”刘宾像是怕被冥冥中的物事听见了似的,凑到我跟前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胡老四不是说那只黑猫是护着我们家的么,要真是这样,那这俩黄狼子八成是让黑猫给杀了,你瞧瞧这俩黄狼子身上的伤,都是抓咬撕扯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