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很可爱。
不光指模样——当然,她的模样也十分出众,女巫中似乎就没有太差的,连那个成天对他冷眼相待的波珊,都无法用难看来形容,甚至有时候对方板着脸的样子……也别有一丝风味。
但查姆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无疑只会换来翻倍的冷眼。
霞的可爱更多在于其他方面,她遇到开心事会笑,遇上挫折会哭,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纯粹得就如同雪地里的一缕清泉。但她在某些方面又格外执着,比如迷路后的一周里,她愣是守在站台边等到他出现,为的只是向他好好道谢一番。
总之,就是一切都很好。
与他之前所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霞是最特殊的一位,如果其他人是黑白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橙红色的,亦如她那头微卷的红色短发一样。
相比之下,波珊就差得远了。
明明两个都是女巫来着。
“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走进堆场,查姆发现波珊竟在门口等他,“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女巫吧?”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针锋相对道。
“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了?”波珊竖起眉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霞那么可爱,我没有把她让给别人的理由。”
如果是当着霞的面,查姆决计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偏偏在波珊面前,他一点儿也不想退缩,无论多大胆的话似乎都能脱口而出。
大概没料到他直接承认,波珊愣了片刻,“可……可爱什么的,那根本不重要好吗!她是女巫,而女巫不可能——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又如何,”查姆挺起胸膛,展示出衣服上佩戴的“战斗英雄”徽章,“我还有一个哥哥,就算生不了孩子,父亲也不会介意!而这个陛下亲自颁发的徽章,也足够保障她以后的生活,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波珊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忿忿道,“哼,言语的保证根本算不上数——我会一直盯着你,然后揭穿你的。”
“随便。”查姆耸耸肩,“对了,你不提自己是女巫我还忘了,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在用自己的力气在搬货?”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口,他觉得对方的表情更差了。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待在这里?”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查姆连忙摆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话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暗藏讽刺。奇怪……他平时都很注意措辞来着,怎么如今变得这般随意了?尽管对方蛮不讲理,但自己却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啊。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时,波珊却低声开口道,“我的能力是杀人。”
查姆倒吸了口凉气,“啥?”
后者从地上捡起一粒种子放在掌心,很快,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缩卷、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褐色的疙瘩。
“任何生命都会在碰触下快速凋零,就像这颗种子一样……事实上不止是动植物,就算是石头和金属也会受到影响,只不过生效极慢,魔力消耗也大得多,所以通常用来对付敌人。”
查姆往后倒退了两步,“那你为何不去和魔鬼战斗?”
“女巫联盟没有批准。她们负责所有女巫的工作安排,而我的能力必须近距离接触才能施展,她们认为危险性过大,难有发挥的余地。最后的结论是让我自己选择——除了上战场。”波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言语的保证什么也不是……罗兰陛下也不例外。”
“你胡说!”查姆无法接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诋毁国王陛下,“陛下从来没有失言过,这是所有无冬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哪怕再不可思,只要陛下答应了,就一定能……实现……”
望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了,“等等,你见过陛下?”
“见过。”波珊扔下手中的黑疙瘩,“女巫联盟是这样安排工作的——她们会优先根据能力进行筛选,再询问女巫的个人意见,最后综合两者来确定,比如霞就是这样。如果能力用途不明,就会转由罗兰陛下亲自处理。毕竟按他的说法,任何能力都可以在灰堡大发展中起到作用,不存在无用者一说。”她顿了顿,“而我便属于后面那一种。”
查姆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这种纯粹的破坏性力量除了战斗外还能用在哪个方面,陛下当时一定十分苦恼才对。但他又不觉得这是罗兰陛下的错误,承认此点比他自己没能兑现承诺还难受。
“陛下……是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再过五十到一百年,我可以在视效和道具行业大放光彩。”波珊撇嘴道。
“呃……那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好像跟魔影有关吧,我也不太确定,陛下当时说了很多,比如视效用途极为广泛,而做旧又是工业视效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之类……”她兴意阑珊地向站台走去,“很狡猾的说法,对吧?就算他没有说谎,那也是许多年之后的事,但就现在来说,我确实只是一个无用之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查姆恍然。
他总算明白霞之前为何欲言又止了。
在女巫东躲西藏的时候,能与追杀者战斗的波珊必然是团体的核心,但现在陛下已不需要她们去浴血厮杀,她反而变得一无所有,两者之间的落差可想而知。
一时间查姆感同身受,当得知被调出军队的那一刻,他几乎也觉得自己被世界所抛弃了一般。在这样的境遇下,脾气不好大概也是正常之事吧。
望着对方孤零零的背影,他的心软了下来。
原本他一直在盘算,如何才能支开对方,单独向霞发出邀请,但现在他却无法将这话说出口了——如果连霞也不在,她身边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咳嗽两声后,查姆伸手摸向衣兜,“那个……我有两张新戏剧的票。”
后者回过头,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但我晚上有事,估计去不成了……”他犹豫道,“要不你和霞去吧,这样总比浪费了的好……”
波珊脸上露出了讶色。
不过还未等她做出回答,天上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人抬起头,只见成千上万只飞鸟掠过头顶,几乎遮住了阳光——这种如乌云般迁徙的鸟群,查姆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听说过候鸟会有固定的越冬期,但此景显然不属于这一范畴,鸟群中的种类可谓五花八门,而且他总觉得这些飞禽行迹十分仓促,全然没有平日展翅翱翔的优雅。
“它们这是怎么了?”查姆皱起眉头,“集体搬家吗?”
“嘘!”波珊竖起一根手指,“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除了翅膀的扑嗒声,还有别的吗?”
“不,在更远的方向——”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查姆只好再次屏息倾听,这一回,他隐约捕捉了一线长鸣,沉闷而浑浊,夹杂在鸟群的振翅间,宛如起伏的啸音。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北边传来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