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自己的武功真相,关系到一个不能揭开、也不知如何揭开的秘密,自己不可能对别人解释,而在北地打的大小胜仗,背后牵涉复杂,既有东方恋雪的巧思布局,也有许多天时、地利、人和的促成,比如说眠茶的登高一呼,让近万兽族叛变,这种事谁想得到?若没有狼王的牺牲掩护,自己也不可能带着其他人平安撤退……这些都是机缘巧合,不能算是自己的功劳,却又解释不清楚。
欲言无从,陆云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愣了几分钟,这才道:“很多事情,与你想的不一样,也不是外人理解的那样,内情相当复杂,我只能说……你刚刚所说的事,不全是我的功劳,很多是因缘际会而成,我不过是当头挂个名,而还有其他的部分……也许外人看来是一步登天,但里头包含我更多的努力、付出,这些……你们都看不到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你是平民百姓出身,就可以名正言顺说自己的努力被人忽视,自己的付出没人看得到,但我呢?我拼到现在,有人看得见吗?生在豪门官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天生拥有大量资源不是我的错,很多东西要练出成就,也不是光靠资源多就行的,我为了要当得起这份荣耀,自小拼命苦练,自问付出的努力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少,但有谁看到过吗?所有人只会说我是官二代、说我是贵公子,表现得再好,都是靠家靠父母,都是应该的;表现得不好,就是纨绔子弟,这些难道就公平吗?”
李经方几乎是跳起来大吼,情绪明显失控,“我何尝不想建功立业?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抬头挺胸,干出一番大事来,但我……我的人生,有太多的不能自己,我不能娶自己想娶的,不能作我自己想作的,很多时候,我必须顺从父亲的安排,甚至父亲也要顺从更上层的安排来安排我……”
虽然不可能感同身受,但李经方的这些话,听来也让陆、宋两人心有戚戚,官场……权力场上的关系,没什么道理可言,在那个利益体系中,就算混到高位,也还有更高位,即使外表光鲜亮丽,内中仍有许多身不由己,不过,弄到像李经方这样,整个人生就像是扯线玩偶一样,任人操控,只要生而有知,哪有可能不痛苦?
“……我恨自己的懦弱,明明有本事、有想法,却不敢豁出一切去闯,所以我羡慕你陆云耕,虽然是普通人出身,却没有包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愿意闯就可以无牵无挂去闯,闯出了成绩,所有人都会立刻给你肯定,说这些都是你努力所得……”
李经方说着,颓然坐倒,背靠着后头的石壁,双手抱着头,低声道:“我很羡慕你……真的很羡慕你……你所作的一切,都能得到别人的肯定……”
“这个……”
陆云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李经方的说法中,有太多不符事实,光是“所作的一切,都能获得别人的肯定”这点,就是超级滑稽的误会,别的不说,光是自己立的功劳送到军部,军部会全部承认,那才有鬼!而且,就像普通人总看不起官二代、富二代一样,那些权贵子弟也从来敌视苦干出身的平民,自己所立的功劳,只会被他们批评得一文不值,有李经方这种想法的权贵子弟万中无一。
不过,陆云耕也不想解释,因为他相信这些事,李经方自己肯定都懂,只不过李经方心中太过渴望这种肯定与承认,将理想的形象投射到自己身上,为了追逐那个理想的影像,这才弄到压力超级大,最终失控了……
“李兄,并不是这样子的……其实,我们几个都很羡慕你的。”
这话不全是真话,至少陆云耕就从没有羡慕过,不过,他相信这是李经方现在需要的东西,而像李经方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委实太难得,是应该要保护的。
“你出身背景好,是官二代中的超级名流,衣食不愁,女人不缺,泡妞的时候到外头亮亮招牌,就有几大街的女人倒贴,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帝国百姓其实不恨贪官,只恨自己不是贪官……同样的,他们不是讨厌官二代,只讨厌自己不是官二代啊……”
陆云耕苦笑道:“至于什么有功劳就能获得肯定……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用在李兄你身上才是啊,我们打生打死,功劳报上去,也会被七扣八扣,不可能得到认可,哪像李兄你,关于你的功绩一报上去,肯定会从重认定……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李经方慢慢抬起头来,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肯定会当成是恶意嘲讽、伤口洒盐,但在陆云耕的眼中,他看见了诚恳与善意,明白他所言非虚,心情一下好了许多,也明白了……并不是明白自己有多让人羡慕,而是晓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鲜亮丽处与苦处,这道理本就浅显易懂,只是之前钻进牛角尖去,眼界越来越窄,看不见这点而已……
陆云耕不晓得李经方的想法,但却看得出那悲怒的眼神渐渐和缓,紧绷的气氛也平和下来,陆云耕笑了笑,对李经方伸出手来。
“李兄是有大志、有抱负,希望为国、为人类干大事的人,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人为友,往后我们一起竞争吧!”
这是一个良性的邀约,而李经方伸手相握,两人的手握得紧紧,虽然没多说什么,却比什么结拜兄弟要更有意义得多,连宋体仁在旁边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想要伸手过去一起握,但却有人抢先一步从他身边闪过。
“姓陆的!”
来势汹汹,花菱自黑暗中冲出,来到握手中的两人身旁,让陆云耕、李经方莫名其妙。
“……花菱,你……你是有事要和李兄说吗?”
“别打岔,我是冲着你来的。”花菱道:“姓陆的,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趁着还没天亮,我要教训你!”
“呃……你说啥?”
陆云耕一下惊愣,不只是他呆掉,李经方和宋体仁也错愕,这一路行来,花菱对其他人只是冷淡、不假辞色,对陆云耕却表露明显的敌意,要不是受西门朱玉压制,早就动手了,但这份敌意何来,却又没人知晓,实在怪异得很。
“是男人的,就不要畏畏缩缩,放手与我一战吧,我要看看你这无耻小人除了卑鄙手段,还有什么能使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