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荒野,北地战争的战场,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啸,如同鬼哭,带来了来自极北之地的寒气外,也带来了大团大团的积雪云。
这冰冷的,厚重的云朵遮蔽了阳光,其中积蓄着无穷无尽的雪花。
雪已经下了半个多月了,整个巨龙荒野上,积雪的厚度在不知不觉间就达到了两米。
在荒原上的一处临时行军营地,两个年轻士兵正蹲在帐篷后面,蜷缩着身体,以抵御刺骨的寒风。
士兵的面前升着一堆火堆,一个破瓦罐被架在火堆上。
瓦罐里正煮着一锅黑呼呼的浓汤,沸腾翻涌的汤汁中,偶尔会翻涌起一些草根,嫩树皮,甚至还有一些嫩白的小虫子。
两个年轻士兵一人手里拿着一块黑面包,时不时掰下一块,放到浓汤中蘸一下,然后一闭眼,直接将这块‘恶心的东西’塞进嘴里,快速地嚼几下,强咽进了肚子,然后才会长呼一口气。
“吉尔特,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他咽下了手里最后一块粗黑面包,就拿起一支小木棍,开始从瓦罐里挑虫子吃。
被称为吉尔特的年轻人抬头望了眼灰沉沉的天空,目光注视着天空中飘荡的鹅毛大雪,久久不语。
在这巨龙荒野,不仅雪下的诡异,就连四处吹的寒风也非常可怕。
这些寒风阴冷阴冷地,吹到人身上,时间一久,就会直接钻到骨头缝里去。
久而久之,就会让人关节受损,行动受限,甚至瘫痪。
在这种接近绝望的情况下,吉尔特也不免心灰意冷,他问道:“大脚,你后悔跟我来战场吗?”
他只是想来此地博取军功,恢复祖上的荣耀,但从现在的形势看来,人类联军已经陷入了失败的泥潭,若无意外,他会死在这里。
绝大部分人类都会死在这片荒野中,在籍籍无名的卑微中,化作累累白骨。
这个被称为大脚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说道:“别这么说,我是自愿跟着你的。做佣兵看不到将来,我也受够了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
吉尔特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刚想说话,他耳中立刻就听到了雪地的沙沙声。
这是他的一个小小天赋,耳朵特别灵,能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
他浑身一激灵,猫下身子,对大脚一招手,两人迅速绕到了营车后方躲了起来。
这辆损坏的木车上到处都插满了箭杆,每一根箭杆后的箭羽都是雪白色的,插在车架上,支支入木三分,显示出超强的劲道。
这是蛮族人才能射出的劲矢。
两人一躲进这个掩体,立刻竭尽全力的高喊道:“敌袭!敌袭!”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整个营地迅速动了起来,士兵们奔来跑去,在几个全身包覆铠甲的骑士的组织下,开始组织防御。
营地中最中央的那个帐篷,一个中年法师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包裹这一层泛着黑沉沉乌光的元素盾,这是中阶土系防御法术‘大地盾’。
他静静地看着营地外的风雪,看起来十分镇定,但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的眼角正在轻微跳动,显示着内心的紧张。
也就是这么耽搁了一会儿,营地之外,一小队身穿白色毛皮战袍的野蛮人就已经冲到了营地的数百米外。
这些野蛮人身材粗壮高大,足有两米开外,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笨拙,反而迅捷无比。
每一个野蛮人脚上都穿着滑雪板,手上拿着雪杖,在雪地上移动速度非常地快。
这一队野蛮人共有十人,一个个身背长弓和箭壶,正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白色死神’!
骑士指挥官们一看到是这些可怖的家伙,立刻高喊道:“防御!防御!”
于此同时,几个骑士也都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将自己的身体护在盾牌之后。
那个中年法师,拿出了一个中阶卷轴,无力地捏在手中。
营车后,吉尔特和大脚迅速趴下身体,尽量蜷缩起身体,希望能躲避这些白色死神的猎杀。
很快,这些野蛮人战士就到了射程之内,他们的射程极远,竟能在一百五十多米外开弓射箭,更让人绝望的是,荒野的风从来不会和他们做对。
白色死神们娴熟地一错脚,滑雪板立刻改变方向,从营地旁边百米外高速掠过。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支支死亡之箭开始向营地倾泻。
野蛮人的视线丝毫不受风雪天气的影响,这些箭的劲力十足,同时异常精准!
每一箭射出,都能夺去一个士兵的性命,无论他们如何躲避,只要露出一点点身体,就会遭到死神们的光顾。
有个骑士非常倒霉,他的盾牌没有防护好,一支箭从侧面钻进了膝盖的甲缝。
剧痛让他的身体失衡,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又有几只死神之箭光临,钻进了他的眼睛,腋下,将这骑士送上了天国。
就在掠过营地的几秒钟内,每一个野蛮人箭手都至少射出了三支箭,从百米外夺去了二十多人的性命。
他们呼啸而来,留下一地血腥,转瞬间又呼啸而去,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超出了营地中那个中阶法师的攻击距离。
这法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杀戮己方的士兵,来去自由,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荒野,出于某种可怕的原因,所有的飞行法术都被废掉了。
这里的风元素完全听命于某个强大无比的存在,若有法师敢于升空,等待他的就是摔死的悲惨命运。
这是用数个高阶法师的生命换来的血的教训!
而法师失去了超强的机动力,那威慑力也就大大地下降了,就如现在,这位中阶法师对袭击者就束手无策。
营地里,一片哭爹喊娘的呼痛声,但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这些白色死神们一个箭囊可以携带十八支箭,没有倾泻完毕,他们是不会走的。
果然,等了一会儿,死神们如同鬼魅一般,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又射下了一波箭雨,随后又消失不见。
营地中的人,就是待死的猎物,任由对方戏弄,却无计可施。
在第六波攻击中,也就是最后一波箭雨中,躲在吉尔特身边的大脚猛然发出一声闷哼,他被射中了。
吉尔特心中一颤,转头望去,只见大脚的一条大腿上,正深深地插着一支箭杆。
这箭杆穿透进去,箭尖撞在了大脚的大腿骨上,没有将腿射穿。
幸好,这里天气寒冷,第一时间就将迸射出来的血液给冻结住了,让他免于失血而亡的噩运。
但这并不是幸运,而是厄运的开始!
野蛮人的箭极其阴毒,箭上带有倒钩,而且在粪便中浸过,就算不死于箭伤,也会死于之后的感染。
这种环境,大脚这种伤势是绝对致命的。接下来的时间他不过是在挣命,能活多久,就看他的意志力强弱了。
显然,大脚也明白这点,他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他看向了身边的吉尔特,嘴唇哆嗦着,艰难地挤出一句。
“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不想死,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看见很多这样的士兵,他们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但一个都没熬过去。
所有受伤的士兵都死了!
他不是超人,也没有特异之处,最多只是能用一些斗气,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来个痛快。
但他的话刚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放屁,你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屈服了吗?”
大脚心气全无,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腿上的剧痛已经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寒冷。
他知道,再过一会儿,这条腿会变得麻木,然后肿胀,流尽脓血,最后将他拖进地狱。
“你等着!”吉尔特迅速起身,向着救护营地走去。
此时的营地,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呻吟声,哭泣声到处都是,吉尔特一边走,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
他和大脚是有着深厚的友谊,此时这位至交好友罹受如此厄运,生还几率渺茫,这让他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悲伤。
他知道,大脚就算能活下来,那条腿也保不住了,对他来说,绝对比死还难受。
吉尔特勉强挤到救护营地中,对着营地中的牧师喊道:“我要一瓶圣水!”
这牧师很年轻,神情非常疲惫,脸上,法袍上沾着大量血污,听到吉尔特的话,也不抬头,直接将一瓶用竹筒装着的圣水塞给了他,然后继续忙着去处理伤兵。
吉尔特怀揣着圣水,心中有了些希望。
配合圣水,应该能将大脚腿中的箭给起出来,这个年轻人如此想。
他迅速跑回了木车后,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的脚步顿住了,视线变得模糊,心中抽痛,就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在割一样。
木车后的地上,大脚正静静地躺在那,双眼眼睛无神地张着,仰望着天空。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正插在他的胸膛。
这一回,热乎乎的鲜血没有被完全冻住,它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胸口的衣服。
他死了,趁着吉尔特离去的这么一会儿,自杀了。
这种惨剧,每天都在人族营地中上演。
寒风依旧在呼啸,雪花依旧在飘,落在荒野上,发出‘嚓嚓’的轻响,时时刻刻都在增加着这雪原的厚度。
这轻飘飘的雪压在所有人类心中,慢慢地变得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