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就走,找不到,那当然是留下来。至于留下来多久,那是考验我和陈晓丘的友情、我的良心,外人可估摸不准。就是走了,我也可以隔三岔五再回来。
这要换个普通人,我说的这种话当然算不上威胁。但作为一个“异客”,这就是威胁了。
按照保安所说,像我这种有点儿本事,会捉鬼驱邪的,总是会在汇乡闹出大动静,害得汇乡人受到牵连,也因此有所死伤。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汇乡人相信这个。保安、翔子、医院的人现在看到我都会怕,陈子安这种异类在汇乡应该不多。
我略显直白的话,让老头都有些愣住了。
他仔细打量我半天,才长长叹口气。
那个老板没回来,他手搁在桌上,敲着桌面,又是斟酌了很久,才开了口:“我知道,小伙子你能听到那个哭声,应该是个能人,至少也是学过两手的。你在汇乡多呆一会儿,就该听到咱们这儿的人是怎么说你们这类人的了。”
这个开头,让我不怎么满意。
但谈话总归是要有个开头的,才能继续谈下去。
老头的心里有很多纠结似的,说了这种废话之后,才无奈摇摇头。
“你听说过隔壁那村子的故事没?歪脖子村的故事。”老头这次看向我,和我对视,没有再移开目光。
我有些吃惊,点点头,“听过一点。”
我将老保安说的那个故事大概讲了讲。
老头时不时点头、摇头,等我说完,才说道:“那是歪脖子村中间一段故事了。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是歪脖子村之前的故事。”
他的用词不是那么准确,之后讲故事倒是逻辑清晰。
他所说的故事,简单来讲,就是“歪脖子村的由来”。
按照老头所说,那都是上个朝代的故事了。也是一个“异客”到了汇乡,途径歪脖子村。那人是被仇家追杀,逃到了这里,在村子里躲藏了数日,被仇家找了上门。几天时间,那个人巧舌如簧,将村子里的人都糊弄了过去,相信他是个大好人,被奸人诬陷,受强权霸道之人追杀,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经历。村里人就在他的蒙蔽之下,帮他掩藏行踪。他被村里人安置在了村后头一座小山的山洞里面。那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岩洞,除了蝙蝠,没有其他活物。村里人帮他引走了来追杀的人,让他安心呆在这村子里面,度过余生。他正义凛然地拒绝了,说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那个人走了之后啊,村里面太太平平的。转念,有地方闹了灾,就有灾民逃到了汇乡。汇乡自己人都吃不饱,不能接济这些灾民。这些灾民想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汇乡,是富足的大城市。他们要离开汇乡的时候,有些人牙子就赶到了汇乡,要给有钱人家买些下人,还挑选一些底子好的男娃女娃,要给送去那种地方,做皮肉生意。有个小女孩就被人牙子看中了。她父母啊不舍得,她自己也不愿意。人牙子就要强行把人绑去了。她父母还有其他孩子和家人,这就没了办法。那小女孩是个聪明机灵的,趁着人牙子没注意,逃了出来。歪脖子村……那时候还不叫歪脖子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那村子里的人看小女孩可怜,就将她安置到了那个山洞里头,让她躲着。人牙子是花了钱,买了女孩的,人这么跑了,肯定不答应,就到处找人。他们还发了狠,谁要将人交出来,他们愿意给钱。”
老头絮絮叨叨说到这里,有些感慨,“也是赶巧,那个外地人就在灾民的队伍里面。他原本是因为自己离开的时候放了大话,现在落魄了,不愿意见到村里人。听人牙子这么说,想到那赏钱,就鬼迷了心窍了,去村子里打听了一番。他将村里人都骗了,村里人信了他的胡话,告诉了他女孩藏在山洞里面。他就跑到了山洞里去瞧瞧。确定人在里头,他就带着人牙子的人,去那里将人逮了。那个女孩子是硬气,看自己逃不过了,就自己撞死在了山洞里面。这人就成了鬼,怨气冲天啊,困在山洞里面,让山洞里面的人完全出不去。他们正害怕呢,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赶过去要帮忙。他们一闯进去,那个人就想出了一个歪主意。他让人牙子将进来的几个村里人都砍掉脑袋,用血来镇怨气。那些人的脑袋就被钉在山洞里面,身体扔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这么一弄,怨气果然是被压住了。他们逃了出来,那个山洞可就变得邪门了,村子也染上了邪气,之后再出生的孩子,长大之后,就会变成歪脖子,好像脑袋都要被砍掉了似的。”
这听起来,不光是歪脖子村有关系,好像还和汇乡鬼杀外地人、杀异客的规则有几分关系。
难不成,那个引路人是死在山洞里的冤鬼?还有失踪的人,都被弄到了那个山洞中?
我心中有些激动。
“你听到的那个故事,就是后来的事情。那道士死在了村里头,据说,就是死在了山洞里头。”老头接着说道,“不过,没人敢去山洞里看看。那地方,没人去,没人敢去,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庄怀看老头说的故事似乎是告一段落了,出声问道:“按照您说的,这是歪脖子村前一段和中间一段的故事,那后一段呢?”
老头沉吟了一会儿,“后一段,我是听我那儿媳说的。她也道听途说,就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说原本歪脖子村的人都搬走了,一些孤魂野鬼就占了那个村子的地方。你们过去看,那些房子都空着,其实啊,里面都住了鬼,有时候还能听到鬼的动静。”
他说着,摇摇头,“我前几个月才去看过一次,没听到鬼的动静。”
这老头显然是有些能力,能听到鬼哭声,说不定还有阴阳眼,十分自信。
歪脖子村的这个故事,他是不太认同的。
不过,他马上话锋一转。
“我头一回听我儿媳这么说的时候,也是旁边哭坟岭有了变化的时候。你也听到那哭丧的声音了。原本,一年到头也就两三天能听到那声音,日子是固定的,都是扫墓的日子。其他时候,也就偶尔听到菱形的哭声。但从那时候开始,隔三岔五都能听到哭丧的声音。这里的鬼,像是突然变得……”老头一时想不出个合适的词。
“变得活跃了。”我怔怔说道。
老头念叨了两遍“活跃”,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我的心却是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