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还趴在桌上酣睡的男人。他披着自己替他盖上去的衣服,嘴里却在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少女猛地转头,望着那边的床铺。在那上面,那个奄奄一息,只会给男人带来痛苦与累赘的女人就躺在上面。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叫做月明!
“月明……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好起……来……”
又一次的梦呓,又一次的无情。
眼镜少女听着这个声音,看着床上女性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冰冷!
是啊……以前,她赢不了她。因为年龄的问题,这个男人始终只是将她当成妹妹。然后,这个女人和男人郎才女貌,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妇。而他也是将这个小妹妹当成了家人,将她的一些偶尔的大胆出格举动看成是血缘的妹妹在撒娇!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但不管多么的不服气,她也不得不认了,然后,消失……
但是现在,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能够给他幸福,相反,还开始害他?
拖累他……花他的钱……让他为了她憔悴……让他为了她而在这个大陆上到处奔波,两年来没有能够享受一天的好日子!
她的生命正在走向倒计时……她不是一个累赘是什么?
眼镜少女,缓缓举起了右手。柔嫩的手掌中,慢慢突出一根钢刺。
她的目光冰冷,死死盯着床上的那名憔悴女性,手中的钢刺……也是慢慢移向她的心坎……
“……月……影……”
第三声梦呓,在这间房间之内,扩散……
床上的女性依旧躺着,安详的脸庞即使消瘦,也依然美丽而端庄。
趴在桌上的男人停止了梦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疲倦。
只剩下那名少女,依旧站在那里……掌掌心中的钢刺,现在,却已是消失不见……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久的……仿佛连自己都快要忘了……
她看着床上那名女性,看着她的脸,又转过头,看看那个男人疲倦的睡容……
终于,她咬了咬牙,来到男人身旁,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对着男人一吹。
男人向后滑倒,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少女蹲下身,怜悯地伸出手,抚摸着他那布满胡渣的脸颊。随后,她扛起中年男子,将他放在床上。转身,抱起那名女性,冷冷瞥了一眼,推开窗,跳了出去。
钢之羽翼展开,轻轻拍动。她抱着怀中那散发着暖意的肉体,独自一人飞翔在月夜之下。
她是影。
影当然不可能比月更加柔美。
就像是现在,她的手臂不管怎样都只能传来冰冷的触感,而她不管多么的虚弱,多么的濒死,身上……依旧散发着足以让男人着迷的温暖,与芬芳……
翅膀拍动,眼镜少女带着女性来到了狼嚎山脉上。她降临到了一座湖泊上空,双手一圈,一个巨大的钢制圆球立刻包裹住了女性,随着少女的手一松,这颗圆球静静的沉入湖底。
她要让他着急。
让他品尝一下失去挚爱的感受。
就算是送给他这份礼物之前,所能给他的最后的恶作剧。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只要在梦中,他还能念出自己的名字,似乎……过去一切的痛苦,都无所谓了……
安顿好女性,少女再次展开钢之羽翼,飞向生吞活剥酒店。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因为这份已经定下的主意,让她再一次的来到了这条走廊上。她开始巡视那个粉色头发小女孩的位置,看了她白天的行动,眼镜少女有着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绝对可以治疗那个让中年男人魂牵梦绕的妻子。而自己所需要付出的,就只是一点点的乞求……
“小面包,你真厉害。”
很快,她就在一扇门前,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那么多人,你竟然那么快就医治完毕。我看你这小丫头存心是想让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医生没有饭吃嘛!你是怎么练成那么好的治疗手段的?即使是纵石师,未免也太强了一点吧?”
“嘻嘻嘻~”
眼镜少女心中窃喜,但她知道,贸贸然的冲进去不合礼仪。所以,她现在就乖乖的站在门外,等待里面的交谈结束,那个小女孩走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房间并不在这里。不过,一直等待也让她有些无聊,所以,她伸出手,在门上轻轻的拉出一条缝隙,往里面看。她的运气不错,那个说话的红发女子背对自己,而那个小丫头现在这时举起牌子,牌子正好对着大门,让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的伤我其实有责任医治啦~黯姐姐你夸张了。》
“有责任?什么责任?”
《算了!没事!不过救人的心情真好,大家看起来面目凶狠,其实都是一些善良的家伙呢!》
“呵呵,是啊。就和你的叭叭一样,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好人。”
《叭叭是好人?黯姐姐,什么玩笑都可以开,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呢!你会被我叭叭卖掉的。》
“咳,没事。我已经不知道被他卖了多少次了。反正我苯,也不差多几次。对了,既然你的治疗能力那么好,有没有想要将这股能力发扬光大呢?”
那个粉头发的小女孩愣了一下,举起牌子——
《怎么发扬光大?》
“很简单啊,就是治疗更多的病人。说起来,这家旅店内不就有吗?那对夫妻。妻子身患重病,丈夫为了照顾她,医治她而越见憔悴。你又和他们认识,不干脆去治疗一下那个姐姐,让他们夫妻过的更加快乐吗?”
门外的少女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略微扬起。她的手更是激动的上前,直接握住了门把手,准备推开!
可是……
《我是不会去救人的》
牌子上那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少女那即将迈开的脚步,硬生生的停顿了下来……
“不救?为什么?”
《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就会有疾病与痛苦,会有欢乐与健康。》
那个粉发小女孩一脸认真的举着牌子,牌子上的字迹严肃而工整,看不出是一个如此年龄段写出来的文字——
《黯姐姐,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我的力量比起普通人来说大得多。如果我真的像黯姐姐说的那样,一天到晚的去救人的话,那肯定能够救回很多人。》
《但是,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吗?尽全力的让所有人摆脱死亡的命运,真的就是善良吗?》
《叭叭教过我,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怜悯。我虽然并不是很认同叭叭的这种极端说法,但我认同叭叭的意思。也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着一种规则。生老病死,就是其中最正常不过的规则。》
《也许,死亡和疾病会让人痛苦,让亲人伤心。但是,这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是被大自然允许,也是被大自然强行规定一定要实行的东西。自然没有所谓的残酷,世界不会因为人的可怜而破坏自己定下的循环。》
《是的,死亡很残酷。但这却是必须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分离与伤心就和诞生与重逢一样,是完全一体的存在。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怜悯就去干预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也许,从局部来说,我是在挽救生命。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却是在破坏规则。》
《如果每个人都不希望承担死亡所带来的痛苦,那唯一造成的后果就是长生不死。就像那个追求不死之身的市长一样,结果真的是正确的吗?我不这么认为。》
黯是个科学家,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对于生命这种东西早已经看得很淡。也许这样的清淡让她无法理解小面包的思想,对于这个思考模式已经远远超出十二岁孩子的小丫头,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可是……今天白天,你却救人……”
《因为我也有责任啊~》
小面包笑了笑——
《叭叭的责任就是面包的责任,面包可不像叭叭那样,是一个随随便便不肯对别人负责的人。面包可是会负责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对叭叭无语啊!搞了个烂摊子就一走了之,什么都不顾,弄到后面还要我这个小姑娘来帮叭叭收拾。咳,男人就是这样,尤其是像叭叭这样的人渣更是这样啊~》
黯被小面包的牌子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这个小丫头摇头叹气,恨白痴不成钢的模样更是有趣。面包等到黯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再次举起牌子——
《所以,我并不是不尊重生命。虽然有些自夸,但我认为我自己十分尊重生命。正因为尊重,我才会允许这个过程。因为这就是自然,这就是规则。那个大叔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延缓或是逆转他妻子的命运,因为那是他的权利。但我,却绝对不可以私自干扰这正常的自然现象。》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