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肖凯被周从文离经叛道的说法吓了一跳。
教科书，那可是教科书。
周从文叹了口气，“无论是经典物理还是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都不断被颠覆，这才是科学吧。咱们医学虽然依靠经验多一些，但也算是科学，至于什么是对的，谁知道呢。”
“周教授，有什么例子么？”肖凯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雪腾的耳朵不知不觉的竖起来。
她不是很相信周从文说的话，因为王雪腾知道周从文和黄老接触的时间不多，到哪说这么多的话。
这个禁欲系的男人又在胡说八道，这次看他怎么能自圆其说。教科书不对？周从文可真能瞎掰扯。
“比如说吧，ATP的高能磷酸键断裂供给能量，这事儿肖院长你知道吧。”
“知道。”肖凯努力回忆上学的时候学的生物化学，但印象寥寥。
在临床上很少能用到生化的知识，记忆力再好的人似乎都不行，毕竟学高能磷酸键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我问你一件事，一个葡萄糖分子完全氧化，能生成多少个ATP？”
“……”
肖凯怔住。
这种问题简直太冷门，跟医学的确有关系，可临床用不到。
他随即想到周从文刚刚描述的黄老，难道这种客观的问题不应该有标准答案么？
肖凯皱眉沉思。
“在细胞内，1mol的葡萄糖彻底氧化分解以后，可使1161kJ左右的能量存储在ATP中，形成ATP的高能磷酸键需要30.54kJ/mol能量，所以形成ATP的数量为：1161/30.54=38。”
“这是高中教科书里采用的答案，是38个。”
“然后呢？周教授。”肖凯问道。
“大学的生化课有自己的算法。”周从文道，“糖酵解：1G→2ATP+2NADH+2H++2丙酮酸=2+2×2.5=7ATP。
三羧酸循环：2丙酮酸→25ATP+6CO2+4H2O如进行苹果酸穿梭则不会减少能量，还是32ATP，在脑等部位会进行3磷酸甘油穿梭，减少2分子ATP，最终净产生30ATP。”
“也就是说，大学的生化课本推翻了高中教科书里的说法。”
“可到底是38个ATP对，还是30、32个ATP对呢？”
肖凯哑然，这一大堆话他没有丝毫印象，但是周从文说的什么苹果酸穿梭、3磷酸甘油穿梭他多少记得一些。
自己上学的时候可没注意到大学三年级的生化课和高中课本有区别。
周教授也真是，这种事儿他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你别说我胡搅蛮缠，咱们临床经常用的血压、中心静脉压的正常范围，光是十年之内就调整了很多次。等渗性脱水也是一样，我至少看过三个版本。”周从文摇了摇头，“这事儿吧，且说且听，对实习生好一点，很多孩子都没开窍呢。”
周从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教科书上的数据都在不断调整，何必为难孩子们呢。”
“周教授，您是什么时候开的窍？”肖凯问道。
“在江海市三院，被王成发用病历砸的时候开的窍。”周从文笑着说道。
上一世，应该是术后系统附身；这一世，应该是重生的那一刻。
说是被王成发用病历夹子砸开了窍，倒也没什么错。
不过这种事儿没法说，周从文随即说道，“有关于葡萄糖产生多少ATP，我前段时间问的老板，被老板训了一顿。”
“哦？”肖凯顿时来了兴趣。
“黄老怎么说的？”
“老板给我画图解释。”周从文想起上一世自己还是青葱少年郎的时候，遇到自家老板，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而老板的回答让自己意识到系统并不是万能的。
“怎么说？”
“老板说最后线粒体氧化的时候，有两个穿梭途径，一个是产生2.5个atp另一个是产生1.5个atp，造成了生成atp数量差异。
无氧酵解的时候是消耗了2个atp，但是一次无氧酵解的时候有两次底物水平磷酸化，生成4个atp，净生成2个atp。
所以糖在体内的任何步骤，包括丙酮酸循环，丙酮酸生成乙酰辅酶a，三羧酸循环等等，都是生成atp的，虽然他们都是以NADH和FADH形式保存。”
“……”肖凯无语。
这一对怪异的师徒平时聊天都聊这些事儿么？
临床医生谁会管一个葡萄糖彻底氧化后能生成多少ATP，这对临床治病没有丝毫的指导意义，倒像是在搞科研。
不过旋即肖凯就想到黄老和周从文两人每天孜孜不倦的研究新术式的样子，或许，这才是临床医生应该有的模样。
“文献也不是都对，世界顶级的期刊文献，至少有10-20%的文章是胡说八道，这都是至少的。”周从文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老师都没当好，怎么有脸怪学生呢。”
肖凯品咂着周从文这句话。
这段话说的看上去很凌乱，很散碎，可是仔细琢磨又说了很多，并不是单纯说妇科的雷主任。
王雪腾沉默下去，无语的开着车。
她接触过的医生，除了周从文以及周从文带的医疗组之外，能发表一篇中华开头的文章就是极限，SCI？除了帝都、魔都的医生，没人会想。
而周从文呢？
竟然已经开始对世界顶级期刊有了“客观”的认知，10-20%的文献内容都是错的！
在逻辑上来讲，王雪腾认为周从文说得对，医学是一门科学，总是不断推翻前人的认知取得进步。
可是在开往江海市的高速路上，听着周从文滔滔不绝的说着类似的话，这给王雪腾一个错觉——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的大男孩们汗流浃背，其中打的最好的一个竟然对NBA的球星指指点点。
……
……
江海市三院，李庆华坐在患者家属等候区，陪着李然。
周从文打过电话，虽然上次和周从文吃饭闲聊最后有些不愉快，可看破不说破，周从文交代的事情李庆华必然要竭尽全力去完成。
而且李然也是从江海市三院走出去的，属于自己的兵，于情于理李庆华都要照顾好。
李然面无表情的等着CT结果，他连操作间都不敢去。
这种感觉李庆华懂，自己去年体检发现小结节的时候，每天都和李然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