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啊!”
珍珠见李知恩打掉了小姐的碗,赶紧把自己的碗放下,走过来挡在了魏璎珞面前。无论这羊肉多好吃,在珍珠的心里都比不上小姐重要。
“你是谁?为什么欺负我们。”
“呵!我是谁?”李知恩瞪着眼睛,道:“你们在我家里,还敢问我是谁?”
“你撒谎!”珍珠生气道:“我们刚见过侯爷夫人。”
李知恩有点尴尬,她刚刚找过来的时候,一心想奚落一下魏璎珞,忘记自己只是一个侍妾了。但是转念一想,侍妾又怎么了,也是李牧的女人啊。在这府里,不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么?
“我是……我是逐鹿侯的侍妾!主人只有我一个侍妾!”
“主人?侍妾?”珍珠听懂了,语气讥诮道:“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侍妾啊?叫主人?莫非是奴隶出身?”
“你!”李知恩咬牙切齿,正要发怒,眼珠一转,忽然又笑颜如花,道:“是呀,我是奴隶出身。主人在西市的口马行相中了我,花了五十贯钱把我买了下来。宠我,爱我,让我管着这家中的大小事务,每月从我手里过的钱,没有五万贯也有三万贯,就是如此信任我,我愿意做他的侍妾,愿意当他的奴隶,怎么了?”
说着,李知恩瞥了魏璎珞一眼,讥讽道:“总比某些人,主仆两个一起来蹭饭吃好点吧,没羞没臊!”
珍珠梗着脖子争辩道:“我们是陛下送过来的,怎么就是蹭饭吃了!”
“哟,你不知道啊?”
李知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家小姐应该知道。我要是你家小姐啊,我都恨不得死了去。哪还有面目端起这碗饭啊!小丫鬟,我来告诉你吧。你家老爷,诬告我家主人掳走了你家小姐,还联合一群御史,诬告我家主人,实在是太卑鄙了!我家主人本来就有病在身,又染了风寒,身体更是虚弱,被你家老爷还有他的走狗们气得都吐血了!这么大阵势,你猜怎么着?全都是诬告!”
“真是厉害啊,你家老爷差点害死我家主人,倒把女儿送上门了,想占便宜是不是?魏小姐是吧,你要是还有点脸皮,就别吃我家的饭,因为你不配!”
珍珠懵了,回头看向自家小姐,讷讷道:“小姐,她说的是真的么?”
魏璎珞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珍珠这下没话说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碗饭,确实是没有脸吃。但她从小在魏府长大,魏征在她心里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实在是无法接受,一边哭一边道:“我觉得老爷不会的……”
“你觉得?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家老爷,人老还不要脸,斗不过我家主人,一直憋着要害他!我要是没猜错,这回诬告没成,他必然十分恼怒吧?一定是的,看你家小姐的样子就知道了。否则你们主仆也不会在这里了!”
“你还当陛下送你们来做客么?陛下的意思,我来告诉你!陛下送你们过来,是给我家主人出气的。小丫鬟,你还说我是奴隶。如今你家小姐都是我家主人的奴隶,跟我是一样的……呵,差点忘了,不一样呀。我是主人唯一的侍妾,得宠着呢,整个家都是我管账。你家小姐怎么跟我比呀,来到这府里,顶多也就是个丫鬟。”
说到这儿,李知恩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引诱道:“小丫鬟,这对你可是一件好事啊。你家小姐变成丫鬟了,你就不用再伺候她了。丫鬟怎么能有丫鬟呢?以后你俩都一样了,这家我管,你巴结巴结我,说点好听的,我也许会照顾你一下,你要是惹了我,明天罚你刷马桶!”
珍珠自知理亏,但是李知恩的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怒道:“我才不会巴结你,小姐永远是我的小姐,我伺候她我乐意!”
“哎呦,真是忠心啊。”李知恩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珍珠说什么她无所谓,她在意的是魏璎珞的态度。
“魏小姐,怎么,还端着一副小姐的架子呢?”
珍珠一脸担心地看着魏璎珞,道:“小姐,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魏璎珞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珍珠,她说得都对。爹爹确实诬告了侯爷,而且,因为这件事,爹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连累了你,咱们两个都无家可归了。我刚刚心里很乱,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你也都知道了。送咱俩过来的那个太监,已经跟我说过了,陛下把咱俩赐给了侯爷,为奴为婢,都凭侯爷心意,说是丫鬟,也没有什么分别。她说的没错,我不再是你的小姐了,咱俩一样,都是这逐鹿侯府的下人了。”
“不一样,不一样!”珍珠急声争辩道:“小姐,不一样!就算是陛下把咱俩赐给了侯爷,小姐你也……也不能是下人。”
“好呀!”李知恩大怒道:“不是下人是什么?难道是侍妾么?难不成还想做夫人?主人就只有我一个侍妾,也只有一个夫人,你们想也不要想!你家这个小姐是我家主人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女儿也敢妄想,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魏璎珞低下了头,紧紧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抬起头道:“这位‘侍妾’,我们姐妹二人,在这逐鹿侯府,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该你说了算吧,这餐饭是夫人赏给我们的,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有本事,请夫人来把这餐饭收回去,不然,还请你出去,我们要吃饭了。”
“好大的脾气!”李知恩带着笑意,看着魏璎珞弯腰,把地上的饭捡起来放回碗里。有沾了灰尘的,她也不扔掉,像是赌气一样往嘴里塞。
“魏小姐果然不愧是魏征的女儿啊,还真是不好糊弄呢。”
“没错,夫人赏的饭,我没有权力管,你俩的身份呢,也不是我一个侍妾能定的事情。但是你不要忘了,在这个府里,除了主人和夫人,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李知恩说完,扭身出去了。她是说出来给李牧拿鸡腿的,不能耽搁太久。
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魏璎珞咽下嘴里的饭,趴在桌上哭了起来。珍珠气得大叫:“什么东西!小姐,你看她的样子,耀武扬威的,把自己当成夫人了!”
魏璎珞像是没听到似的,还在继续哭。
“小姐,没事的,就算咱们回不去家了。珍珠也会陪着你的,我相信侯爷不是没有气量的人,他不会难为咱们的。”
“珍珠,我好后悔啊,我不该离家出走的。”
“唉……”珍珠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魏璎珞的后背:“没事,没事的……”
李牧的情况,牵动着好些人的心。他们不得不关心,因为这关乎到他们的财产,甚至生命。
卢智林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这次是做了一件大错事。不但没有扬名立万,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还连累的魏征,连累了山东士族,御史同僚们。
门外,已经被程咬金带来的兵给围住了。这宅子里的十几口人的性命,都系在李牧身上。李牧若死了,那些兵冲进来……
还好,自己的儿子在范阳老家,也许能逃过一劫?消息还传不出去,也许这一劫还是逃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卢智林默默垂泪,心里苦涩难捱。他也很后悔,如果没有脑袋一热,写了那份奏疏,也许就不会有这许多的事情。说起来,他与李牧也素无仇怨,为了别人的事情,这是何苦来哉呢?
自己若死了,老家的母亲和儿子,还有发妻,何人照料?指望范阳卢氏长房么?
“呵……”卢智林苦笑一声,他自己都不相信长房会管。
“老爷!老爷!!”
忽然传来管家的呼喊声,卢智林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李牧死了?那些兵闯进来了?死到临头,卢智林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哗哗地流。
不想死啊!
他想跑,但是腿肚子转筋,根本动弹不得。
管家跑进来,喊道:“老爷!那些兵撤走啦!”
“什么?!”卢智林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拽住老管家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撤走了?真的撤走了?李牧没死!哈哈哈!太好了!李牧没死!!!”
李牧没死,卢智林竟是欣喜若狂!管家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直纳闷。他清楚地记得,几日之前,他有一次路过老爷的书房,听到的可是“这次我必置李牧于死地”啊,怎么这才几天,就改了口呢?
卢智林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说今日发生何事。反正无论说还是不说,李牧若死了,这宅子里的人都活不成,何苦让他们恐慌呢?
但是来了这么多的兵,想不恐慌是不可能了。丫鬟下人们都窃窃私语,只是无人敢问罢了。如今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突然!卢智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想起大殿之上,李牧说过的话。
李牧说,他要用粪灌满这座宅子。
若他死了,自然不需要担心,但现在他没死,那么……卢智林胃里一阵翻腾,仿佛又闻着味儿了。
“不行!我要辞官!我得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