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刚刚从荒原上回来,这一次,他的部属中,终于出现了伤亡。
云琅仔细的检查了伤者的伤势,对霍去病道:“这些天停止骚扰匈奴人吧。”
李敢不想放弃继续捞取军功的机会,皱眉道:“三个人的伤亡而已……”
云琅摇摇头,从边上取过一卷竹简递给李敢道:“仔细的看看上面的记录,你会想明白的。”
李敢拿起竹简打开一看,上面记录的是自从骑都尉主动出击一来的杀敌数量,以及自己人受伤的数量。
数字被竖着写,敌我各占一排,非常的清楚明了。
“七月六日,凌晨出击,与匈奴游骑鏖战一个时辰,斩首六十一级,击伤匈奴无数……己方无一伤亡!七月九日,午后出击,与匈奴游骑鏖战半个时辰,斩首九十三级,击伤匈奴无数……己方轻伤四人!七月十三日,黄昏出击,与匈奴鏖战至天黑,斩首五十六级,击伤匈奴八十七人……己方轻伤六人,重伤一人!”
云琅见李敢得意的念着功劳簿,就直接夺过功劳簿吗,指着最近几天的战绩道:“看看前日跟今日的。”
“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出击,与匈奴游骑遭遇,鏖战一个时辰,斩首六级,击伤匈奴十五人……己方轻伤八人,重伤两人。七月二十三日,中午出击,与匈奴游骑战于钩子山下,鏖战两炷香的时间,斩首十一级,击伤匈奴六人……己方轻伤十一人吗,重伤三人,战死一人!记录的没有错啊,就是这样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李敢卷起竹简不解的看着云琅。
云琅叹口气道:“是不是觉得最近跟你们遭遇的匈奴不好杀了?”
霍去病皱眉道:“你是说,匈奴人是在引诱我们掉以轻心,最后派更加厉害的武士来对付我们?”
云琅摇头道:“这其实没什么,我就担心你们杀敌杀的忘我了,会一头钻进人家的包围圈。刚开始作战的时候,你们一般就在桥头堡外一里地的地方跟匈奴作战,后来越来越远,七月十九日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桥头堡三里地了,二十三日,你们已经到了钩子山西边,距离匈奴大营不过一里。我很担心你们会忍不住杀进匈奴大营,然后给我来个全军覆没。”
“我们又不傻!”李敢大叫道。
霍去病却点头道:“我们离开桥头堡太远了,背后的空挡越来越大,即便是不冲进匈奴大营,一旦匈奴人有一支骑兵趁我们不注意来到我们的后背,就会把我们包围在里面,太危险了。”
霍去病发话了,李敢就不再言语了,曹襄更是连声附和,自从云琅中午告诉他这个发现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好不容易等霍去病他们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们继续出城去斩获军功。
霍去病他们不出城了,于是,匈奴人就再一次来到了桥头堡前面,眼巴巴的盼着汉军再次出战,好报仇雪恨。
骑都尉全军进入了修整状态,不论匈奴人的骑兵在城外如何嚣张,哪怕是脱掉了衣服,用屁股对着他们挑衅,骑都尉的将士们也不是很在意,反而指指点点的评价匈奴人屁股颜色。
快一个月的时间,斩首五百余,杀伤匈奴无数,这对骑都尉众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一支只有一千四百人的小军队,已经斩杀了超过本军人数的敌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军中的将士已经没有多少战意了,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骑都尉减员已经超过了三成,如果不是军中的医者给力,死在伤兵营里的将士不多,骑都尉的战力早就消磨殆尽了。
现在,很多人只想着安全的回家,带着战功去找皇帝讨要封赏,然后光宗耀祖。
司马迁在白登山的收获良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从匈奴俘虏口中对大匈奴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为此,他整日出没在战俘营,通过给食物的方式,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西北方的故事。
他做记录的竹简已经有一百多斤重,这家伙还担心汉军战败把他的竹简文书弄丢,只要有汉使回到长安,他就分批送走那些被他视若生命的简牍。
“匈奴太大了……”这是司马迁在骑都尉特有的晚餐会上经常说的一句话。
“大了好啊,有很多土地都是非常肥沃的,只要开垦出来就是鱼米之乡。”云琅每回都要怼一下司马迁。
“我们就这么一点人,要那么大的地盘做什么?关内还有无数的荒地等着开垦呢。匈奴人长着腿,就算我们今天把他撵走了,明天他还会回来,我们难道再派兵?如此往复,还有完没完了?”
霍去病淡淡的道:“杀干净就一了百了了。”
司马迁怒道:“杀光了匈奴,还有乌孙,杀光了乌孙,还有乌恒,杀光了乌桓还有夫余,鲜卑,我们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曹襄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杀?”
司马迁摇头道:“不杀不成啊,匈奴屡次入侵大汉,不驯服匈奴,我们就没有安定的日子过,杀还是要杀的,我觉得还是以驯服为上。只要驯服了匈奴,就能控制匈奴人去替我们平定西北,让他们互相残杀。我大汉只要从中调配一下,争取不让任何一支蛮夷坐大,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岂不是比杀人杀几百上千年要好?”
司马迁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事实上大汉国的聪明人太多了,这样的方略不是没有人想到过,只是执行起来比较麻烦。
主要是匈奴人并不肯听大汉的,他们更喜欢抢劫,而不是自食其力。
无数的事实证明,想要一个人服服帖帖的听你的话,除了将他打痛,打怕,打的没了反抗之心之外,毫无办法。
如果慈眉善目的去对待敌人……他们一般会觉得你好欺负,当你跟他讲理的时候,他一般会对你动刀子。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虽然偏颇,却被大汉人相信了上千年,连儿子都需要镇压,才能有好的结果,那些与大汉没有任何亲情只有仇恨的蛮族人就更加不可能听你讲道理了。
苏稚很喜欢一群人围着篝火谈天说地,虽然总有匈奴人在城外吹胡笳,让她总是想起鬼魂,她依旧喜欢安静的打着瞌睡听一群少年人侃大山,这让那个她觉得很安全。
困倦至极的苏稚不知不觉的趴在云琅的腿上睡着了,云琅并没有催她去睡觉,而是把腿并拢,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谢宁感慨的道:“这些天,她至少切碎了十一具尸体!还以为她不害怕呢。”
曹襄转着眼珠道:“应该找个人陪她睡觉,免得她总是半夜大喊大叫着从帐篷里赤着脚跑出来,这样会引起营啸的,后果就严重了。”
云琅看着曹襄道:“你觉得谁陪她睡觉比较好?”
曹襄淫笑道:“自然是你,她是你妻妹,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云琅点点头,抱起睡得死死的苏稚进了他的帐篷,将她放在床上,放下蚊帐,就坐在桌案前面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牍。
苏稚在睡梦中揉揉鼻子,抱着云琅的枕头,蠕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加香甜了。
天亮的时候苏稚伸了一个懒腰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云琅的床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反而觉得他的床榻睡着很舒服。
同样的早晨,伊秩斜被军帐外面的嘈杂声惊醒,推开如意跟银屏雪白的纠缠着的身子,赤着脚来到营帐外。
看着眼前朝他膜拜不休,且山呼他单于的牧奴,伊秩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当他,弄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后。
伊秩斜朝天怒吼道:“是谁在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