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霍去病就成了四兄弟的领头羊。
云琅认为领头羊应该是他!
如果让四兄弟随着霍去病的脚步走,云琅不确定四兄弟可以活到自然老死。
所以,他想要话语权!
可惜,霍去病本身灿烂的就像是一轮朝阳,只要是个人就会认为霍去病才是四兄弟中的老大。
这样认为当然是不对的。
霍,曹,云,李四大家人口合起来足足有两万多人,云琅怎么可能会把领导权交给一个只会打仗,剩余的事情全靠情义来处理的霍去病呢?
杀光匈奴固然痛快,可是,杀光匈奴之后,他们四兄弟怎么办?
刘氏杀功臣的手段可谓花样百出,殷鉴不远,不论是韩信,亦或是被剁成肉酱的彭越,都在用事实告诉云琅,如果不能在自己利用价值消失之前找到一个可以保证四个家族平安的方法,不论是阿娇,还是长平都保不住他们。
要知道刘氏杀起功臣来,连理由都不用找。
去病在战场上是神,但是,在朝堂上,他的脑子就显得极为不够用,在这一方面,他连曹襄都不如。
云琅想在四兄弟中间拿到足够的话语权,就只好祭出自己先知先得的本事。
对自己的兄弟耍心眼,这让云琅极为痛苦,尤其是看到两个兄弟傻呵呵的喝酒,对他笃信不疑的时候,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
只是一想到家里的两万多人,云琅的心就硬了好多,了不起度过灾难之后,再实话实说就是了。
匈奴人是云琅,霍去病,卫青这些人追逐的最后一只兔子,一旦这只兔子被他们咬死了,没肉吃的刘彻就会把他们下锅。
别看军队的指挥权在他们手上,然而,遍布军中的长史,司马,都尉,不会允许自己的主将把枪口对准皇帝的。
击败了匈奴,并且让大汉国国富民强的刘彻,对那些人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动用火药来干掉刘彻……大汉国会在一瞬间回到战国时代。
这些天,云琅有过无数个弄死刘彻的念头,可惜,心中升起多少念头,就会被他掐死多少个念头。
死了刘彻……中华大地上刚刚出现的系统的政治体系,道德观念,就会完全倾塌,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礼法,再无秩序,只有一条真理在天空放光——那就是拳头大才是真理。
最重要的是,一旦让阿娇,长平,霍光,卫青,曹襄这些人知道是他杀了刘彻……那个局面该有多酸爽,云琅根本就不想去尝试!
坐在黑暗中,云琅气喘如牛,汗出如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藐视皇权,没想到真正到了要行动的时候,想要下决心却如此的艰难。
阿娇很久以前就警告过云琅,每当云琅闹出乱子的时候,都是阿娇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只有总是遭到处罚,云琅的官职才不会继续升迁。
当云琅成了卫将军之后,阿娇就不再劝诫云琅了,因为木已成舟,积重难返了。
长平逼迫霍去病,曹襄,云琅三人上奏折支持刘据当太子,也是真正的在为他们三人着想。
只可惜,长平并不知道,刘据才是祸害这些人的罪魁祸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云琅不由自主的吟诵起曹操的名篇,想从这位贤哲的诗词作品中找到一条出路。
枯坐到天亮时分,云琅才沉沉的睡去,心中也有了计较。
云琅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
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往嘴里灌一口就算是漱口了。
不管是不是中午,对于云琅来说都是新的一天。
刘彻今天非常的高兴,皇家的以为姑奶奶终于回来了,他亲自出城十里去迎接。
当打扮的如同妖怪一般的姑奶奶从銮驾中被另外一个白发老妪搀扶下来的时候,即便是刘彻,也恭恭敬敬的以大礼参拜。
“好高大的皇帝啊,跪着都快要跟我一样高了。”
一只皱皱巴巴的手按在刘彻戴着得冠冕上,如同少女一般顽皮。
刘彻不以为忤,反而探手牵住怀化公主的手笑道:“咱们刘氏的儿郎大多身材高大,侄孙更是比其他子弟更加高大一些,您看看这些皇族子弟,您还认识多少?”
怀化公主茫然四望,最终失望的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呀!”
刘彻见怀化公主出来的匆忙,连大氅都没有披,就解下身上的黑狐裘披在怀化公主的身上,继续牵着她的手道:“不认识人,总该认识这灞桥柳吧?”
怀化公主来到柳树边上,抚摸着皴裂的柳树树皮,低下头轻轻地饮泣两声,然后紧紧的攥着刘彻的手道:“阿爷,阿娘可在?”
刘彻笑道:“都在,都在,就怕分别时日太久,你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了。”
怀化公主抚摸一下自己雪白的头发擦一把眼泪道:“我也老了,阿爷,阿娘应该更加老了。”
刘彻咳嗽一声,宋乔就从贵妇群中走了出来,不着痕迹的从皇帝手中接过怀化公主的手,一只手按在脉门上,过了片刻对皇帝点点头。
刘彻长出了一口气,挥手道:“奏乐,恭迎怀化公主归汉!”
此时,跟随在刘彻身后的王公勋贵,文武百官,齐齐的弯腰拱手施礼,嘴里唱着恭迎怀化公主归汉的音调,恭迎这位为了大汉国付出了所有的女人。
刘彻命宋乔陪伴怀化公主上了銮驾,亲自坐上驭者的位置,挥动马鞭,在鼓乐声中为怀化赶车。
天地间就这一辆巨大的马车,由八匹雪白的骏马拖拽着,在人潮的簇拥下,缓缓进了长安城。
宽阔的街道两边,摆着无数的香案,每过一处香案,就有穿着皂色衣衫的长者,亲自将香案上最精美的食物摆在銮驾巨大的平台上。
仅仅走出半里地,銮驾已经被各色美食,美酒完全给包围了,或许是担心惊吓到这位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公主,长安城里出来迎接公主的人虽然多,除过几声婴儿的啼哭,几乎听不到其余人声。
每个人都在看趴在銮驾窗户上看热闹的怀化公主。
一身黑衣的阿娇坐在阁楼上,俯视着眼前发生的一且,当怀化公主的白头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阿娇低低的叹息一声道:“以一国之力宠爱一人,希望能对得起你昔日的付出。”
大长秋低声道:“陛下经此一事,国运稳固,再无失去民心的忧虑了。”
阿娇苦笑道:“在经营大汉江山的事情上,陛下可以放得下身段,舍弃得了颜面,说得出最动人的假话。这大汉江山,就是他的命,他的血肉。”
大长秋道:“云琅预备施行最省力的驱虎吞狼之计,贵人可否想好要帮他了吗?”
阿娇摇摇头道:“这世间还有人不敢再取战功的人,你信吗?”
大长秋道:“自然是有的,大司马大将军坐拥封户六万,骠骑大将军坐拥四万封户,卫将军坐拥两万封户,仅仅这三人,便有封户十二万……已经远超开国侯,奴婢担心,陛下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收回。”
阿娇道:“所以啊,云琅才要用驱虎吞狼之计,不与匈奴人做正面冲突,只是追赶,威逼,驱逐……大长秋啊,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将过的非常艰难。”
大长秋沉默不语,刘氏是一群可以共患难,不能共享福的族群,对于这一点,大长秋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