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还真把孟衍吓了一跳,但循声一看,这一惊更非同小可,从那边缓缓步来的,是一个中年人,白衣之上同样染满鲜血,如同其他的叶家人,额上绑了白布,未止血的伤口犹自渗出红色,两边腋下各夹着拐杖,双脚不知是骨折了还是如何,软垂在地上拖着。
伤成这样,基本也就是个废人了,连这样的人都要上战场,杀得满身是伤,足见叶家的艰困,还有此人的坚忍勇悍。看这人形销骨立,脸颊瘦得异常,眼眶凹陷,脸上也生满胡渣,这段日子恐怕很不好过……
但这些都还不是孟衍惊讶的理由,真正让自己惊愕的点,是那个中年人的身份。
“你……呃……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震惊过后,孟衍一步抢上前去,掌中摸出一枚血钻,在挥掌途中震碎,一拍中对方肩膀,血钻便化红光,渗入体内,开始治疗破损的肉体。
血钻还是离开东土时的旧库存,已然所剩无几,孟衍压根不想花在别人身上,但这个人不能不顾,因为他便是叶洁琳的父亲,叶古书。
“别……”
出手瞬间,木易扬、叶古书都出声阻止,孟衍暗叫不好,却已停不下来,一掌拍中。
红光渗入体内,叶古书却像被利刃狠割一样,额上冒出冷汗,虽然这硬汉哼也不哼一声,却显得相当痛楚,孟衍更察觉一道古怪的阴力,从叶古书体内反激过来。
反激回来的阴劲,起初还挺微弱,孟衍仗着金刚体,不怎么当回事,只是稍稍一惊,可这股阴力却瞬间扩增,如同一场骤起风暴,铺天盖地,仿佛要吞卷整个世界,狂暴袭来。
这么猛烈的阴力,着实把孟衍吓到,而席卷过来的阴力,更把自己输入的力量全数吞噬,还开始激烈吸扯自己的内元,势道之猛,即使以金刚体之强悍,竟也止不住体内真气倾泄而出。
情况失控,孟衍惊于自己纵横八面的金刚体,居然扛不住这股阴力,这点值得自己研究,非得想办法把这缺点堵上,可在眼前,紧急要务是先解除眼前的难题。
还不知如何是好,内世界中,观音圣像大放光明,另一侧的须弥神山共同呼应,光霞漫天,而一道黄金强芒自孟衍身上乍放,与那股阴劲一撞,如阳融雪,阴力化为污浊的浓烟,飘散不见,叶古书紧绷的眉头一下舒缓,整个人像没了力气,往后栽倒。
“……怎么可能?”
木易扬吃了一惊,飞窜过来,扶住了自己的弟子,确认状况后,大喜道:“你小子真是古怪,叶家上下束手无策多时的伤,你居然能治……”
“算不上,只是缓解了一下,没能真正去除,那股阴劲缩回体内去了。”
孟衍道:“还有,这也不是单纯的阴劲,里头带有诅咒的元素,或许还有些因果业力之类的东西,刚才我有一点感应,只是一时说不清楚……”
虽不是很清楚,但已可以想像,这是青木叶家……甚至整个东土所不熟悉的法门,骤然碰到,必是束手无策,而这股阴劲又做了层层伪装,诱导人们以纯武技,或是纯解毒的方法去处理,不知不觉在岔路上越走越远。
若不是自己体内还有观音圣像这样的存在,一碰触业力,反应自生,以功德之力开始化解,恐怕自己也不会看出问题,但这也代表,这个伤很不寻常……
“伯父怎么会受这个伤的?”孟衍问道:“是西域那帮贼秃下的手?不会吧?他们都发癫了吗?”
木易扬道:“应该不是,但也不好说,反正佛门从来没承认过……你失踪之后,洁琳冷静不下来,一直找佛门的晦气,佛门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对我们以礼相待,但后来……轮回海发生异动,古书他亲自去确认状况……”
神魔禁地出现异状,这是头等大事,惊动叶古书亲去探查,不足为怪,可是孟衍记得,轮回海正是东土万派与佛门签订盟约之地,叶古书在那里遇袭,受的伤还与佛门有关,这就不能不让人起疑了……
“我是在轮回海之外遇袭的,当时,轮回海还没有开启……”
回过一口气,叶古书的精神好过许多,向孟衍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亲自说起那一天的经历。
“……我在轮回海外,忽然被人袭击,来者……使的技巧很怪,我杀了几个,伤了几个,最后仍被他们重创……”
想起当日的情况,叶古书面容扭曲,双手不自觉地颤抖,“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侥幸逃脱,但在那之后,伤势反覆发作,每次的发作,都要大量的资源和人手,才能将之压下……”
“……你们的治疗方向没一个对,当然治不好,但能拖时间就已经不错了,往好处想,起码没恶化啊。”
孟衍一听就明白,下手之人的企图,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用伤兵战术,用这个人来虚耗敌方的资源,至于选上了叶古书,还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物挑得太好。
像青木叶家这样的大势力,能传承万载,自然都晓得停损的道理,绝不因为个人而损及群体,别说是叶洁琳、梅影,就算是身为家主的叶古农,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叶家也不会倾尽所有去救,必要时,女帝可以舍弃,家主也可以再选。
叶古书的职位算不上什么,最多就是个辅政,但他出了事,叶家却不可能将他舍弃,因为叶家最核心的两大战力,两名女帝,全都是她的女儿,而且,全部都不理智,真要遇到什么是,就算赔光了叶家,也会护住自己的父亲。
刚才那股吸蚀之力,强大程度是自己生平仅见,感觉起来,存在于叶古书体内的,仿佛不只是一团气劲或咒力,而是一整个世界,类似的情形,自己只在烛华身上遇过。
无论如何,自己有观音圣像可依凭,这才全身而退,叶家没人有这神物,只能以一己真元去填这无底洞,换了别人,早就被赐死,但……生女儿的好处,就在这时凸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