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已经完工了,还有什么能做的?”
金明姬感到好奇,可是看孟衍与那男孩都一脸正经,甚至可以说严肃,这显然不是一件随便说说笑笑的事,她一下想不通,再想了一下,脸色立变,“难道你们……”
“抱歉。”
孟衍举起了遗憾,“就个人来说,我和你没有私仇,这两天看下来,你这小鬼也算不错,好像没什么危险性,我也找不到杀你的理由,但……就是为了安全,我不能让你活下去。”
刀,横在男孩的肩膊上,只要一挥,生命立断,即使是分灵之体也一样,金明姬大吃一惊,连忙阻拦,“别这样,不是一定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虽然他是魔王的分灵,但不代表他就是坏的,难道连好人你也要杀吗?”
“我不是因为他好或坏要动手的。”
孟衍道:“他是叶天擎的分灵,只要有他存在,叶天擎就不可能彻底被杀死,更有可能透过这些分灵,来令本身不住变强……这是一个没可能和解的敌人,我不能给敌人留下变强的机会。”
“可是……”
金明姬迟疑了一下,她不愿意与孟衍有冲突,但最终心里的坚持占了上风,开口道:“还是有其他办法可想啊,比如说……设下封禁,禁闭在内世界,虽然还是有风险,可怎么都好过动手就杀啊,如果随便用杀人解决问题,这和外头那些整天唯武独尊的杀人狂有什么不同呢?”
“……明姬,道理上,你说得没错。”孟衍苦笑起来,从个人情感来说,自己并不愿意下这个手,所以刚刚才会和蓝冰玫说,要来处理一个朋友,自己并不随便用上朋友这两字的,能让自己看得上的,确实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次不行,我的敌人不会和我讲道理,所以这回,我也没什么道里可以讲。”
“虽然没道理,但我不能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耸了耸肩,男孩从旁边插话进来,“他说的话全对,虽然我是研究人员,对什么打打杀杀的,不予置评,但如果我今天换在他的立场,下手一定不容情。”
男孩的态度平淡,像在说什么不关己的事,就是这态度,让孟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问道:“喂,你就那么不在乎吗?好歹是关乎你自己的生死,给点反应可以吗?”
“你想看什么反应?我是一个小孩,看一个学龄前孩童痛哭流涕、屁滚尿流,这可是不良嗜好。”
男孩看了孟衍与金明姬一眼,老气横秋道:“拜托,难道你们觉得我这样活得很有乐趣吗?虽然永恒不灭,但永远也不能长大,永远维持在这年纪,永恒被封锁在什么器物里,坐着永不释放的监牢……换了是你们,早就想死了吧?哦,漂亮丫头你例外,因为你有够宅!”
“……你倒是豁达。”孟衍笑道:“我刚刚还遇到另外一批,过得比你惨多了,活着就和生存在炼狱差别不大,人家可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死也要继续挣扎。”
“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这是我那个年代读过的话,简单说,就是人各有志吧。”
男孩淡定道:“我已经厌倦这样的生命形式了,也许其他的我不这么想,但这本来就是个人的抉择,我常常看着他们做事,说实在的,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作?明明是很简单的选择,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然后成为埋掉自己的坑呢?我真的……看厌了。”
听着男孩的话,孟衍忽然生出许多感触,自己虽然无法想像至尊魔王的情况,但……所谓的成长,本就是与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只不过,是变得更好或更坏,这个很难讲,每个人的见解也不同。
或许,如果每个人都让小时候的自己,与年长、年暮的自己见个面,搞不好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对未来的自己非常失望,觉得不知所谓,一点都不想长大以后变成这样……这就是成长也说不定。
“……我总是看着他们,但他们都不喜欢和我接触,我提的意见也没人听,唉,我实在厌倦了被自己当傻瓜的日子。”
男孩望向孟衍,“能够修正当初的错误,亲手完成最得意的杰作,我已经非常满足了,还可以接触到五百年后的技术,知道这五百年来的进步,以及其他世界的造器之道,就是大赚,我没有遗憾了……身为一名匠师,可以死在自己的作品之下,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喂,看你这样……”孟衍一手抓抓头发,尴尬道:“如果我不杀你,好像孩对不起你了?”
男孩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的精神,脆弱到连承受亲手杀人的觉悟都没有,那……理解成帮我解脱,或许可以让你好过一点。”
“也没那么脆弱啦,我不是第一天杀人了。”孟衍道:“不过,你真的没有遗憾了?你确实帮了我的忙,我也该还你人情,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
男孩侧头想了想,最后点头道:“有!”
“哦?”
“后头,你一定会再遇到那个家伙,他也一定会找上你,到了那时候,请你替我问他一句。”
男孩正起表情,非常认真地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初衷?记不记得自己最初要的是什么?”
这句话交代完,男孩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阴阳反应炉,眼中满满的祝福与喜悦,直到一刀水平斩过,断成两截的身影,如水波摇映,渐渐化为一片虚无。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金明姬瞥向孟衍,见他神色古怪,斩完人后,就站在那里怔怔出神,尽管自己心情矛盾,仍是忍不住担忧,出声关心。
“不,不是……”孟衍耸耸肩,道:“至少不是因为砍了他而心情受影响,但我不否认,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我还在老家时候的事。”
“哦?”金明姬感到惊奇,这个小男人并不喜欢谈起三月山的事。
“那时候,我曾经和某个旅人说过一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那时自己批评的东西,我……还保有多少那时候的自我?我的初衷,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