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是大房把公中的三分之二都分了去,还占了祖宅,理由是他们这房的男丁多。族老们都说不公,可是夏老爷想着,宁愿多给大房一些,也要把这事早些牵扯干净,所以吃点亏就吃点亏,况且本来他也想多给大房一些的。
夏老爷请族老们做了证人,把分家的契约写好,他和夏大伯当着众人签字画押,又让人送去衙门里备了案。
两方商定,二房暂时先不搬出去,等老夫人过世之后,二房再搬出去。与此同时,双方另起锅灶,各负责各的日常开支,老夫人那边的开销,双方平摊。说是双方平摊,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大房不过只是说说而已,老夫人实际上也就是二房养着。接下来要分的东西还很多,单就说下人的分配就很麻烦,主子心中要谁不要谁,下人们又愿意跟着这房或是那房的,托关系,找人情,总有说不完做不完的事情。
虽然事情多而杂,但因着多年的混账终于拉扯清楚了,夏夫人心情很好,再加上二房将来要住的房子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分家的事情并不是让她很操心,多数精力还是放在了准备夏瑞熙的婚事上面。
分家的事情还未告一段落,欧家来纳征请期的人就上门了,最后把二人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十六。夏瑞熙一听这时间,忐忑不安的同时又暗自好笑,当真是娶个媳妇好过年呢。夏老爷夫妇倒真的是喜上眉梢,前段时间的不愉快统统一扫而光,夏夫人把家中奴仆的名单拿出来一一考校,哪些人要陪了夏瑞熙去,哪些不能去都有个讲究。
最后定下来,纯良两个丫头就是陪嫁丫头了,另外又打算再陪两房家人。不管愿不愿意,婉儿到底是被夏夫人定给了崔元崔大管家的二儿子崔慧,她若是要跟了夏瑞熙去,就只得是以媳妇子的身份过去。
要确定陪房的时候,夏瑞熙问了她的意思,她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决定不跟夏瑞熙去欧家了。她也有她的考虑,先前想去欧家是因为她想做姨娘,私下底仰慕欧四少得紧,现在已是不可能了,过去后还要一切都从头开始,远远不如就留在夏家,跟着大管家的儿子好好过日子那样来得体面。
夏瑞熙叹道:“你倒是个聪明厉害的。虽然有段时间我对你不满意,但你总归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总希望你好。崔慧这个人,我也见过,很不错,也挺有出息的。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崔慧长得白净斯文,精明能干都是其次,关键是据说他一直都喜欢婉儿。原本想着婉儿是要随着夏瑞熙去欧家,他是无望的了,谁知竟然听里面传出消息说要把婉儿配人,他第一时间就让崔元去求夏老爷。夏瑞熙觉得他应该会对婉儿好,所以也很为婉儿高兴。
婉儿接过夏瑞熙给她的一只金簪,一副银耳坠,一对银镯子和两匹缎子,拜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姐,今后奴婢不能服侍您了,您到了那边,凡事多忍让,多想想,好好过日子……”又对纯良两个丫头说:“你们需得服侍好小姐,凡事多为小姐谋算些,小姐好过,你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夏瑞熙被她哭得一阵心酸,找了个借口先溜了,留下婉儿和院子里的其他人一一告别。直到瞧着婉儿被夏夫人派来的婆子领走了,才敢摸出来。
纯儿道:“小姐表面上不喜欢婉儿,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的吧?”
夏瑞熙说:“婉儿这个人呢,最大的优点是聪明,最大的缺点也是聪明。她害怕死,想过好日子,所以做了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可是究其根底,她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害我的事情。朝夕相对,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我只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这种心情,对你们也是一样的。将来我必定为你二人寻一门好亲事的。”
良儿在一旁打络子,闻言笑道:“奴婢们还小呢,就想跟在小姐身边学点本事。”她自从被夏瑞熙提点后,这段时间稳重了许多,不再一门心思地争宠巴结,多数时间也能静下心来专心做点事了。
夏瑞熙笑道:“你二人如今也是十四岁了,说是小,也不算小。几年的功夫弹指之间就过去了,平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也该有个打算才是,也免得到时候茫然一片。”说到这里,她不禁也有些怅惘。她到这里,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从先前来时疯狂地想念那个世界和原来的父母亲人,到现在的逐渐很少想起,慢慢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其间走过了一段很复杂的心理路程。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
“二小姐,夫人请您去上房一趟呢。”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夏瑞熙忙收拾了往上房去,进得屋里,正好赶上夏夫人问丽娘:“丽娘,我让你去办的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
丽娘悄声道:“奴婢正要寻个机会和您说呢。前些日子,奴婢依着夫人的法子,去寻了孙家那位姑奶奶。那位姑奶奶先前死活不肯,后来好不容易松口了,却是狮子大开口。”又笑道:“孙家这位寡居的姑奶奶,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读书人家的小姐,竟然也干上了这样的勾当。就是自家亲侄儿的钱,她也要赚。”
相比丽娘的大惊小怪,夏夫人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法子?她一个寡妇,要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还要供儿子念书,还得凑齐了小女儿的嫁妆,她不想法子谁能帮得了她去?她要不肯赚这钱,我这事怎么办?”
丽娘讪笑道:“那是,夫人心善。只是她要得也太多了,足足够一座上好的宅子了。”
夏夫人道:“钱算什么?只要他家不三天两头地上门来闹腾,就比什么都好,拖得一时是一时。我最怕的,就是熙熙大喜之日,他家会上门来闹腾。”不管孙棹的病情是否稳定,得了痨病,他都注定不是一个长寿之人,只要有可能,她就不愿意把夏瑞蓓嫁去孙家。
夏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去和她说。她的要求我统统可以答应,甚至可以让她的三个儿子进鸿麓书院念书。不过呢,她得先把这事儿给我办好了,让蓓蓓冲喜的话休要再提。孙家要冲喜,就让他家另买个小妾进去,蓓蓓不到十六岁之前,休想让蓓蓓过门。钱呢,我先付她五十两黄金,事成之后,再把其他的一并付清。”
丽娘应声去了,夏夫人方回头对夏瑞熙道:“都听见了?有时候男人的办法不见得管用。我原来也一门心思地想着只有靠你爹,谁知道竟然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只能靠自己。”
夏瑞熙点头应了,夏夫人才道:“我们去厨房准备今天的午饭吧?”
因为夏夫人恨不得把她所会的一切都教会夏瑞熙,所以总拉着夏瑞熙学习管家,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夏瑞熙除了要陪着夏夫人管家以外,还要学习如何做菜,还不能落下女红书画琴棋,每天都过得像打仗,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几乎是一天一天地挨,无比地盼望这种苦难的日子赶快结束。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欧家二十四抬聘礼的来到,夏瑞熙的婚事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进入倒计时。
终于,只差七天就到夏瑞熙的婚期了。夏夫人也觉得差不多了,不再每日里追着赶着夏瑞熙学这学那,让她每日多睡多休息,保养身子和皮肤。夏瑞熙突然闲了下来,反而觉得不习惯,闲得无聊之际,就想着去看看那匹传说中叫阿月的西域马。
夏瑞昸正在夏夫人房里默书,听说夏瑞熙要找他去看马,高兴得不得了。刚立起身,就被夏夫人一戒尺打在手背上,打得他火辣辣地疼,立时眼泪汪满了眼眶。夏夫人沉着脸道:“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该做的事情没做完,就想着去玩,你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夏瑞昸委屈地道:“我不是想着二姐就要出嫁了吗?想和她多待点时间而已。我先前去寻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空。”说着就抽抽搭搭起来。
夏夫人心中一软,本想放了他去和夏瑞熙玩耍,转念又想到夏大伯家的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打了个寒颤,仍然沉了脸,严肃地说:“你十一岁了吧?还这么爱哭?就算是想和姐姐多待一段时间,也得先把分内的事情做完才行!这点自控力都没有,将来如何能做成大事?你就算是不能光宗耀祖,但也不能是败家子!”
夏瑞昸咬着嘴唇不说话,对夏夫人的话从心底里生出愤怒来。他爱哭是不假,但要说他会做败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虽然年龄小,但已经能明辨是非,非常瞧不起三个堂兄,立志要做和他们不一样的人。若不是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悖逆父母,他早就顶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