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听欧青谨说完,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便知道刘力子被他算计了。捏着他的脸颊:“你可真够讲义气的,容氏打刘将军的时候,你一定就在旁边吧?你就那样看着不吭气?不提醒他一下,也不帮他挡挡?热闹很好看吧?这会儿笑得这么欢?”
欧青谨把自己的脸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我正是为了他好呢。他要不吃点亏,怎么会知道这个女人无礼霸强到了何种地步?这正好证明他听我的没有错啊,多亏娘子军解散了,要不然那女人迟早要闹出人命来。”又笑倒在床上:“你是没看见刘力子的脸色,又憋屈又郁闷,真是精彩极了。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原来他怕女人哭的。”
夏瑞熙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我竟从来都不知道你肚子里有这许多坏水。我看你是故意把容氏的注意力和恨意引到刘将军身上去,逼着他和你一条战线吧?这虽没错,却白白让他挨了两鞭子。”
欧青谨道:“他皮糙肉厚,养几日就好了。此地山高皇帝远,除了他,再没人能制住容氏,不把他拉下水怎么行?我总不能日日地去求着他帮忙吧?容氏除了打他那两鞭子以外,不是也只有嚎啕大哭的分么?”
“我想,她可能也是真委屈,真没法子了。其实她要不是那般暴虐无聊,别人只有同情她的,哪里会这样憎恶她,所以她是自找苦吃。”
不同的人面对幸与不幸,有着不同的反应和态度,有人泰然处之,宠辱不惊,淡定自强,这样的人始终能得到别人的敬重和怜惜;有人荣耀时耀武扬威,天下唯我独尊,遇到逆境困境时便怨天尤人,消沉失意,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暴虐发泄,以烂为烂,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除非有救世主来救他,否则靠他自己永远无解。
容氏的家族虽然把她推出来做牺牲品,但实际上,却是给了她一支娘子军带过来,如果她运用得当,就是助力,就是立足的根本,所以对她并不是真的无情无义,而是在无奈之下的一种周全保护。
反而是她,白白浪费了她父兄的一片好意不说,还把自己的主动权和机会都给葬送了。明明是牺牲了,却不曾得到怜惜,反招人憎恶讨厌,所以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人同情。
欧青谨就着夏瑞熙的手喝了茶,把她按在怀里一起躺着:“如果不折了容氏的羽翼,我出门心里都是慌的,就生恐她哪日又想不开,来寻你的麻烦。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容氏和赵明韬的矛盾再激化的时候,刘力子再不能坐山观虎斗,像原来那样劝劝就可以,他必然要卷进去的,让他烦恼的事情还在后头。我觉得,咱们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不是说前线战事吃紧,容家军吃了败仗,伪帝又扳回一局了吗?新朝要用赵明韬,肯定会继续容忍他的吧?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我好怕这里又重新变成战场。”
欧青谨搂紧她:“你别怕,打仗向来都是有输有赢的。赵明韬不能活着到新朝建立,他只能死在乱世。如果给他活到后面,睿王的脾气我知道,最是好面子,好名声,最起码也得硬撑着让赵明韬好好过上几年风光日子才会让他无疾而终,其间变数太大,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容家军吃败仗,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机会。”让赵明韬看到伪帝还有希望,他就会更加的摇摆不定,动作才会更多。
“你悠着点。”夏瑞熙俯身给他揉额头:“成天这样深谋远虑的累不累?”这段时间,夜里她常听见他翻来覆去地,想必就是在考虑这些事情。
欧青谨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哼:“原本是累的,不过你这样温柔,我就不累了。你记得出门一定要请了玉姑一起走,凡事多小心,别嫌烦。”
欧青谨根据廖氏的事来判定,赵明韬应该是已经生了二心,有别的打算,有些憋不住了,贼心不死,所以千方百计想从达儿身上找突破口——他先打的是廖氏的主意,结果廖氏请辞;他立刻就弄来一串奶娘备选,奶娘没要;又用夏瑞蓓的名义请夏瑞熙去玩,被拒绝;又让廖氏回来请做短工,也被拒绝了,不知道他下一步还想干什么?
欧青谨担忧地看了夏瑞熙一眼,赵明韬做这一长串的动作,都是为了她。赵明韬对夏瑞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同是男人,他隐约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保留着初恋的美好回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问题是他要怎样才能让她和达儿都安全无虞,不受伤害呢?
“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轻松的。”夏瑞熙见欧青谨忧虑的样子,忙岔开话题,把她回老宅的见闻讲给他听:“三嫂他们大概这几日就到,到时候要回去吃饭。紫缎要赎身,悄悄来求我和娘说好话,我想答应她,又怕娘着恼,毕竟娘一直都是想把她给三哥的。”
“但我想,紫缎做得那样狠绝,只怕真的做了姨娘也不安心,还不如遂了她的意。我试探了大嫂的意思,大嫂说如今娘又看上了那个新来的丫头银耳,想等孝期一满,银耳满了十五岁,就开了脸给三哥做通房。”
说起来,银耳是被紫缎有目的,有策略地推进了陷阱,代替她走了那条路。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欧青谨皱眉道:“银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像没见过?”
“她刚买来,咱们就离开了。”夏瑞熙形容着银耳给她的印象:“长得漂亮,很天真,很纯洁,很可爱,很质朴,很善良的一个小丫头。今天她去大嫂那里取东西,帮着我抱了一会子达儿,很是细心周到。这个丫头,明明是被紫缎算计了,反被其他下人误解,说她手段高,踩下了紫缎。她也觉得委屈,偏偏一点都不恨紫缎,只记着紫缎对她的好,现在其他人都不怎么理睬紫缎,只有她和红绸总去照顾紫缎。红绸是和紫缎有十年的交情,她却是只记紫缎对她的几日照顾之情。”
夏瑞熙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实在是太老实了,我先前怎么就没把她留在锦绣园,要不然我也省心许多……”
欧青谨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她给三哥做通房可惜了是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不光不许我纳妾,还见不得好女子给别人做妾?或者是,你还怨着三哥?”
夏瑞熙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她可惜了,你要怎么样?这么好个丫头,在三嫂的手里,也不知道能撑几日……”她翻了个身:“三嫂虽然有她可恶的地方,到底也是可怜……要我说,不是都有儿子了吗?三嫂才二十多岁,又不是不能再生,娘又何必操闲心?”
欧青谨道:“不要管她们的闲事,反正你也管不了,平白招人恨。左右已经分了家,三嫂一回来,娘的话未必还能像从前那样做得数,不信你看着。只要一稳定下来,三嫂必然要闹着搬出来住的。”
夏瑞熙道:“物伤其类,我现在就担心,哪天娘又突然想不通,硬要塞个女人给你怎么办?”
欧青谨把脸埋在枕头上低声闷笑起来,夏瑞熙羞恼地掐了他一把:“你笑什么?”
欧青谨道:“没什么,你和我说了这半日,不就是想听一句话吗?不管谁给我的,我都不要,统统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个人。现在你可放心了?”
夏瑞熙张牙舞爪:“你敢要!”
二月十六,白氏携了一双儿女,带着欧信舍、欧信予两兄弟归家。
经过这次变故,欧信舍和欧信予明显长大并老练得多,不再是当初躲在书斋里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弱质少年。他们也并没有像欧信风那样因为欧青谨孝期出仕而对他有看法,相反很是感激欧青谨对欧青原、吴氏的照顾。连着对夏瑞熙的礼遇都提高了一个层次。
再说自己不在乎,其实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和尊敬,欧青谨心里还是很高兴,一个晚上笑容就没离过脸上。
却说白氏,她乍见欧青英的腿时,虽恨透了林轻梅,却隐隐有些快意。她带着两个幼小的儿女,还有两个未成年的侄儿,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担惊受怕,度日如年的时候,她一想起欧青英和林轻梅来,就恨得牙痒,不知诅咒了多少遍。如今见了欧青英的惨样和林轻梅的下场,她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也有些指望欧青英从此收心的意思。
为着林轻梅的死,白氏还没高兴够呢,她就看见了欧青英面前的银耳。女人都是敏感的,她才看了欧青英对银耳的那个态度,就猜到了几分,心头恨意一时滔天而起,随即又挺起了胸。
她有儿有女,又是正室,最主要的是,她有钱!在元洲的时候,吴氏的兄弟们对她们照顾得很周到,加上她藏钱省钱有道,现在仍然是小富婆一枚,有了钱撑腰,她怕什么?一个小小的银耳实在是不在话下。
只是欧青英对她的态度虽然比走前要好了些,始终还是冷淡。想到这里,白氏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多亏欧青英和欧青谨夏瑞熙之间的不对劲,让她八卦因子活动起来,她才又有了几分精神。迫不及待地就想打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很想知道四房是怎么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