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蓓上面穿着件红绫小袄,下身穿着鹅黄色撒花裤,裙子也未系,披头散发的,两眼通红,满脸是泪,双手里举着夏老爷的剑,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对着王氏疯狂乱砍:“乡下来的粗婆子,不知恩的白眼狼,我叫你欺负人!我叫你欺负人!”
王氏拼了命发出一声尖叫,连连往后退,让周围的婆子丫头上前去挡夏瑞蓓:“她疯掉了,疯掉了!”
夏夫人捂住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使劲地推丽娘,示意她快上前去拉夏瑞蓓。可是状若疯癫的夏瑞蓓拿着剑乱砍,寒光闪闪,又有谁敢不要命地去拉她?碍着主子的面,大家不过是在周围比划两下而已,可却也给夏瑞蓓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夏瑞熙不知道夏瑞蓓到底要做什么,只怕她想不开再闹腾出人命来添乱,喊道:“蓓蓓,你冷静点,不管怎么样,不是还有我们吗?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别胡闹!”
夏瑞蓓抬起头望了她一眼,眼神清亮,似有笑意划过。夏瑞熙恍然明白,夏瑞蓓是故意的!这样也好,自己是出嫁了的人,又有身子不好怎么闹,既然夏瑞蓓想要闹,便给她制造条件就是,王氏不能动,那个小妾可得让她好好吃点苦头才行。
夏瑞熙推了推纯儿和良儿,低声说了两句,让她们上前帮忙,纯儿和良儿会意,上前假意去拉夏瑞蓓:“三小姐,您不要想不开啊!”嘴里说着,却是用身子挡住了大房那边的人,放着夏瑞蓓朝那小妾身边冲。
夏瑞熙在一旁喊:“蓓蓓,快放下剑,伤着了谁都不好。大伯母可是长辈呀,身子金贵,比不得其他人,伤着了也就伤着了。”
夏夫人身边的丫头真儿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闻言,把那要跑的小妾去路拦住:“你不能走!去和我们夫人磕头认错!”一手抓着她,把她往夏瑞蓓那边推搡。
夏瑞蓓领会了夏瑞熙的意图,大步冲过去向着夏瑞礼那个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小妾屁股上就是一剑:“贱人!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敢到我娘面前来撒野!”
夏瑞蓓有心要杀鸡儆猴,并不立刻把剑拔出来,先让剑在那小妾的屁股上狠狠搅了几下才拔出来,鲜血很快浸透了罗裙,那小妾发出一声惨叫,翻着白眼往地上一倒,小半是疼大半是吓,很快就不省人事。夏瑞蓓犹不解恨,提脚往她身上招呼:“贱人!我叫你闹腾!有娘养没娘教的贱人!我杀了你!”
王氏见状,惨白了脸,连滚带爬,抱头鼠窜,哭叫道:“杀人啦,杀人啦!三丫头杀人啦!”
夏瑞熙见戏演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喊住夏瑞蓓:“莫要为这种人污了自家的手。算了。”
王氏早跑得无影无踪,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傻到站在这里讨打,大房的人顷刻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夏瑞蓓跺着脚跳:“给我站住!姑奶奶和你们这群蛇鼠小人势不两立!”
丽娘让人把那小妾架起,追上去扔在大房的婆子丫头面前,“把人拉远些,若不是我们姑奶奶有了身子,不见血腥,这般没规矩的就该打杀了。”主子没出息,大房的下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唯唯诺诺地将人自带了回去。
等大房的人走了,夏瑞蓓把剑递给身边的丫头芳儿,走到夏夫人面前,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夏夫人被丽娘扶坐在廊下,此刻才算是缓过气来,颤巍巍指着夏瑞熙和夏瑞蓓,长叹一口气:“你们是要气死我呀。”两个女儿联手演的戏,又怎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夏瑞蓓磕了一个响头:“娘不要生气,女儿知道,女儿今天的所为让您丢脸了。可是那女人心肠恶毒,欺人太甚。我若是再不下狠手,难道让她闹到爹和弟弟的房中去?”
夏瑞熙却觉得夏夫人根本不生气,要生气也是气王氏,便道:“娘,这些琐事您不必管。”上前扶起夏瑞蓓,“你是为了爹娘和弟弟,娘不会怨你的。”又让人去给夏瑞蓓取衣服妆奁来收拾一下。
夏夫人叹道:“熙熙是有身子的人,遇上这种事,就该躲远些,要是有那心肠恶毒的,趁乱算计你,吃亏的是你。蓓蓓,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呀!追砍长辈,剑刺哥哥的小妾,若是这事传到外面去,你可怎么办?”这般的凶悍,又是死过未婚夫的,有谁敢要?想着夏夫人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夏瑞蓓微微一笑:“嫁不掉就算了,只要爹娘不嫌弃女儿,女儿日子就好过。其实恶名在外也有它的好处,最起码别人来欺负咱们的时候都会先掂量掂量。如今我也想通了,既然命就是这般,我不如安安心心地守着爹和娘过一辈子。娘嫌弃女儿吗?”
夏夫人看着夏瑞蓓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怨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有给女儿们生个哥哥。若是有个成年的儿子主持着,家里怎会乱成这个样子?王氏所以这样张狂,还不是仗着她那几个已经成年了的儿子。
丽娘轻声劝道:“夫人,让二姑奶奶陪着三小姐说说话,您去歇会子吧?这事儿还不能传到老爷耳朵里,否则更是……还有二姑奶奶好久没来,这午饭怎么做,还得您拿主意呢。”
夏夫人闻言,勉强打起精神:“你们姐妹俩好久没见面了,去陪着你爹和弟弟说说话。我去瞧瞧中午吃什么。”不管家里再是什么情况,嫁出去的女儿回到家中就是客,都不可以怠慢。
夏瑞熙拉着夏瑞蓓进了旁边一间厢房,净手取了梳子亲自给夏瑞蓓梳头匀面。夏瑞蓓温顺无比,佩戴什么样的头饰,配什么颜色的衣服,统统都由夏瑞熙给她一手安排。
突如其来的灾难拉近了姐妹俩的距离,在她们的记忆中,两人从来就没有像此刻这样亲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