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刘力子和欧青谨带着尚世卿,长寿和花老虎陪着刘力子的亲兵,分作两帮,喝酒喝到半夜才散。
刘力子喝了夏瑞熙送过来的醒酒汤,打着饱嗝拍欧青谨的肩膀:“贤弟出的好主意,如果真的解决了这件事,哥哥我力保你再上一级。刚才我同你说的那件事,你要仔细思量一番才是。”又回头对夏瑞熙笑道:“弟妹好手艺,闹了这半天,给弟妹添麻烦了。”
夏瑞熙自然是表示一点都不麻烦,而且她很乐意麻烦。打赏了刘力子的亲兵银子,把自家做的十二式精致糕点装了四盒给他带回去。
送走刘力子,欧青谨把刘力子送给达儿的见面礼——一对鱼形玉佩交与夏瑞熙,温言道:“都让你不要等了,你还等,明日一早你不是还要去温泉庄子看鱼塘么?这么晚还不睡,明日又要说没精神。”
夏瑞熙牵了他的手:“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对阿恪又有提拔知遇之恩,特别是帮过咱们那么多的忙,你第一次约他来家里来,我怎么能不认真招待呢?能出一点力也是好的。说是找两个手艺精湛的厨上人,也没找到,少不得自己多花些心思。今晚的菜式刘将军还满意吗?可合他的口味?”
欧青谨在为家里奔波,她能做的不多,只能是尽量把这个家管好,让他有热饭吃,有热水用,在同僚面前有面子而已,也算是一起努力吧?
“嗯。”欧青谨含笑点头,“他特别喜欢你亲手做的那个豆角干蒸肉,还有小笨鸡炖猴头菇。他吃了好多,说是味道很正,很地道。”
夏瑞熙松了口气,刘力子是北方人,她按着家里有的食材,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两个北方菜来。她厨艺不精,又是靠记忆做的,虽然很用心,但自知做得不地道。不过有时候请人吃饭,不看手艺看心意,显然刘力子很给她面子,算是招呼好了。
欧青谨有些微醉,把她的手拿了举在灯光下细看:“你怎么就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呢?你做的这些菜,是从哪里学来的?”
夏瑞熙心虚地说:“有些是在京城吃过就记得了,有些是我娘教的。我懒,总是应付她,做得不好,这是人家刘将军给我面子,你还真信了。”
欧青谨握紧她的手:“做得很好。不是我夸口,家里的嫂嫂们,除了大嫂以外,没人能做出比你做得更好吃的菜。”
夏瑞熙扑哧一笑:“除了大嫂啊,不就是只有二嫂和三嫂了吗?你干嘛不再拉上几个堂嫂和我比?我就听说,均少的媳妇儿做得一手好菜,顶呱呱的。”
欧青谨一口截断她的话:“在我心里,你是最能干的。你做的比她们做的都好吃。”
虽然知道是一厢情愿,吹捧自己的话,夏瑞熙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心甘情愿地说:“改天我做鱼给你吃。”
欧青谨趁机要求:“要做酸菜鱼,再做几个别的什么。你已经很久没有做东西给我吃了。”
“你不怕辣着胃了?”夏瑞熙捏着他的鼻子,“现在可没有羊乳给你喝。”
欧青谨笑起来:“我有个好法子,比喝羊乳更解辣,要不要我教你?”
“是什么?”
欧青谨笑了笑,捧住夏瑞熙的脑袋,伸出舌头在她唇上舔,舔着舔着就挤进了牙关,含糊不清地说:“是这个,不信到时候一试你就知道了。”
夏瑞熙呵呵地笑起来,使劲推开他:“你酒气冲天,臭烘烘的。快让开,良儿来了。”
欧青谨忙放开她,正襟危坐。
良儿送了热水进来给二人盥洗:“爷和夫人洗了早些睡吧,都敲四更鼓了。”
夏瑞熙一看,良儿的眼睛早都熬红了,到底是十多岁的小女孩儿,熬不住夜,便笑道:“你自下去休息,我们自己来就行。”
良儿摸摸头,有些犹豫,这是她分内的事。
夏瑞熙笑着推她:“去吧,我亲自伺候四爷盥洗。”
“那夫人把用过的水放在门口,明儿一早奴婢来收拾。”良儿恍然大悟,人家夫妻要培养感情呢,吐着舌头笑着退下去了。
洗漱完毕,夏瑞熙放了一盆热水给欧青谨烫脚:“跳了一天,很累是不是?让老婆大人亲自伺候伺候你。”
她低着头给他细细地搓揉脚趾头,足弓,足背,脚后跟,小腿,不时顽皮地揪揪他腿上的腿毛。“人家都说晚上洗一回热水脚,等于天天吃人参。以后我天天给你吃人参,你可得活蹦乱跳地给我剥削才够本。”
欧青谨久久不说话,夏瑞熙以为他太困太累,一舒服就睡着了。抬起头一瞧,欧青谨静静地盯着她看,黑黑的眼里满是如水的温柔。
“盯着我看干嘛?”夏瑞熙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魂喽……”
欧青谨伸出手捧住她的脸:“熙熙,我突然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夏瑞熙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她望着他翘起嘴角:“我也是……”
第二日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用了午饭,夏瑞熙让花老虎套马车,她要和欧青谨去温泉庄子瞅瞅。那个花重金修建起来的鱼塘,她不想就这样荒废了,还有那些菜地,该种的还是要种起来。
廖氏临时却有些不想去:“夫人,都说是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您瞧今日是初七,出门不好,您不如初九出门最好呢。”
良儿听了,脸色勃然一变,就算是这样,廖氏也不该这般来说道,昨日提起的时候,廖氏不也没说吗?怎的今日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大过年的,谁不想讨个彩头,出门不好,听着多憋,就像咒人似的。
“我向来不计较这个。”夏瑞熙虽然如此说,心里也有些不乐。本来忌讳的事情多了,她基本没少做,不如一样都不计较,还乐得自在些。可到底是在过年,廖氏这样直白的说不好……她到底是俗人一枚,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
廖氏见夏瑞熙神色有些不喜,便白着脸低下头,说是给达儿收东西,慢慢地退了出去。
夏瑞熙有些着恼,日程是昨日就定了的,当时她就吩咐廖氏收拾东西了,怎么现在还没收?便问良儿:“廖氏怎么了?我看着她怎么不想去?昨日说起来的时候,她也没说有什么事。”
良儿回道:“昨日有人来寻她,好像是她娘家人。她当时就把达儿交给奴婢看着,出去了半日才回来,回来脸色就不大好,今儿一大早又出去了一趟。奴婢看她的模样,估计是想给您告假,却不敢开口,所以寻那样的借口,您不是每日都要睡午觉的么?那时候她正好出去。其实她就是开口,夫人还会不体恤她么?竟然说这话,这样倒好,您要出门,心里还噎巴巴的。”
“依奴婢看,反正今日也晚了,这天气也不大好,估计还没到天就黑了。要不,咱们真的就初九去吧,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左右爷也要过了元宵节才去衙门。先让长寿骑马去庄子里打个前站,咱们去了也方便。”
夏瑞熙应了:“是这个道理。既然是她家里有事,便准她几日假。你去把她叫来,再取五两银子出来。”
不多时廖氏低着头来了,眼睛周围还扑了些粉,夏瑞熙不由有些讶异。须知廖氏平时连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有一盒粉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了,质量又差味道也刺鼻,偶尔用了一次,达儿闻了就不停地打喷嚏,夏瑞熙便不许她再用。
现在廖氏突然地又上了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哭过了,害怕主人嫌弃,所以特意上的粉掩盖。
夏瑞熙暗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悲欢喜乐总爱闷着。看着她这段时间仿佛是要开朗些了,谁知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遇到事还是这副愁苦样子。当下温言道:“我听说昨日你家里有人来寻你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不然,给你几日假,你回去照应照应?”
廖氏惊恐地抬头,飞快地扫了良儿一眼,怯怯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奴婢的爹爹偶感风寒而已。奴婢就是去看了看,以后再也不会了,回来都换衣服洗手的,绝对不会把病气过给小少爷……求夫人开恩,奴婢一定会带好小少爷的。”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夏瑞熙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当做是试探了,连真话都不敢说,不由更可怜她:“我是真心问你,想给你几日假。你来我家里,签的是活约,也没告假休息过,过年原本也应该放你回去和家人耍几天的。只是我一直都忙,所以忘了,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良儿提醒我,我才想起来。”
廖氏闷着头不说话,却是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
夏瑞熙让良儿把五两银子递给廖氏,廖氏惊疑地不敢接,夏瑞熙只好道:“这银子是额外赏给你的,你去瞧瞧,买点药什么东西的回家去看老人,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家里人都知道,廖氏过得很节省,她把工钱和得到的每一个赏钱都细心地存起来,只为了将来养老,绝对不会浪费一个子儿。夏瑞熙给她这钱,也是考虑到她的难处,普通人家平时就看不起病,药太贵了,往往小病拖成大病,更何况是在这个世道?
廖氏拼命忍着眼里的泪,要给夏瑞熙磕头,夏瑞熙忙让良儿拦住了,她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希望廖氏能更用心地待达儿。
廖氏提着夏瑞熙给的半袋白面二斤肉和一盒糕点,揣着银子回家,一路上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爹的病早把原本就不丰厚的家底折腾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她兄弟也不会来寻她想法子。有了这些银子,大概够她爹看好病了吧?
廖氏才一进娘家的门,就惊异地发现屋里多了几个衣着华丽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