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瑞熙坐月子,欧青谨和良儿都很小心地不把烦心事告诉她,事事都只捡好的说,想让她静养。
欧青谨只是告诉夏瑞熙,欧家现在是被赵明韬严密地控制起来,钱财损失不少,但他一直没有动人。
按夏瑞蓓传递出来的消息,赵明韬最恨的,只是她二人而已,只要他二人逃出来,其他人暂时是安全的。
毕竟欧家在西京这一片声望是有的,亲亲戚戚盘根错节,赵明韬要借助西京城这块地起势,还是不想太得罪西京的这群世家。只要京里的伪帝旨意不下,一般说来,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夏瑞熙觉得欧青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很悲伤的模样,可见他说的是实话,她也就不再追问。她只是有点为夏瑞蓓担心,就算是她不喜欢夏瑞蓓,不赞同夏瑞蓓的有些行为,她终归还是希望夏瑞蓓不要吃太大的亏,把命送掉。
孩子还是没有起乳名,就挨着他的那些哥哥们一样叫的大名,达儿。他很乖,三天就会笑,只有饿了,或是尿片湿了会哭两声,一哄就乖,只要吃饱喝足,多数时候基本都在睡觉,虽然没怎么给人添麻烦,但到底多个人就多了许多事,吃喝拉撒睡都要小心照顾。
这里的条件不可能和在家里时相比。王周氏要照顾一岁多,满地乱跑的小黄屎,还要做一大群人的饭菜,基本不可能帮夏瑞熙照顾达儿。良儿有许多衣服尿片要洗,闲的时候还帮着王周氏做家务清洁。
林轻梅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她那双拿惯了纸笔,摸惯了琴弦的娇贵的手是做不来这些粗活的,再说了,就算是她有心帮夏瑞熙,夏瑞熙也不敢劳动她。
好在欧青谨非常细心体贴,仿佛是想把夏瑞熙生孩子时他不在的遗憾弥补回来。
夏瑞熙自己喂奶,一夜总要起来好几次。本来他可以不管,有良儿帮着就行了。但他不愿意让夏瑞熙一个人辛苦,夜里总是陪着她一起,夏瑞熙喂奶,他就给她添衣,在一旁陪着她,良儿反而成了多余的。
白日里,夏瑞熙太困了要补觉,良儿去洗衣服尿片的时候,他就把孩子抱到一旁盯着,生怕孩子哭了会吵醒夏瑞熙。
夏瑞熙的个人清洁问题,统统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坐月子的人爱出虚汗,夏瑞熙又爱干净,每天总得用热水擦上好几次,换几次内衣。欧青谨总是不厌其烦地亲自试了水温给她擦洗。水温太热不行,稍微冷点也不行,屋里还不能透一丝风。
夏瑞熙的腿脚有些浮肿,睡久了身上酸痛,他就耐心地坐在一旁给她边讲笑话,边揉腿脚。
夏瑞熙嫌自己刚生了孩子的身体不美丽,牵着肚子上被撑开的松垮垮的皮肤发脾气,他讨好地把自己平坦的肚子使劲往外挺,说自己也长油肚了,而且还不小。
直到哄得她高兴了,才安慰她说,等她出了月子,他陪她天天去爬山,很快就苗条如初了。如果都瘦不下来,他就吃了和她一样的胖,谁也不嫌弃谁。
她胃口不好,他就亲自哄她喂她吃,和王周氏、良儿商量着想方设法地变着花样做给她吃。为了她一句想吃山药炖野鸡,他漫山遍野地去捉野鸡,挖山药,从来没有拿过锄头的手磨起了血泡,他反倒比谁都得意,仿佛那是一朵花。
夏瑞熙精神好,放他假的时候,他就换了短衣,跟着花老虎一起进山去寻野味,找野果来给夏瑞熙换口味,若是遇见漂亮的野花,他还会想法子挖回来,种在瓦罐里,放在夏瑞熙的窗前,让她每天都能看到鲜活的颜色。
他做这些家务事的时候,有点笨拙,有时候帮夏瑞熙带孩子,也有些顾此失彼,惊慌失措。可是他乐此不疲,善于学习,很快就熟门熟路,比良儿还要做得合夏瑞熙的心意。用王周氏的话来说,有些好几个孩子的爹还没他懂怎么照顾媳妇和孩子的,夏瑞熙是掉到福窝窝里了。
夏瑞熙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就是面前总有一个林轻梅表情哀怨地晃来晃去,好不烦人。
她是产后第三天才知道林轻梅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跟了来的。
据说,当时欧青谨带了长寿,良儿,乔装之后已经要出门了。欧青英却把一身泥土,头发凌乱,楚楚可怜,惊慌失措的林轻梅送到他面前,让他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把林轻梅带走。
说是赵明韬身边的大红人李钺去欧家寻什么东西,惊扰了欧二夫人,当时林轻梅刚好在场,看不惯,就站出来讽刺了几句。结果惹恼了那些人,在知道她并不是欧家的小姐之后,当时就毫无顾忌地把她打翻在地。
如果不是欧二夫人说了不少好话,又塞了不少好东西,只怕林轻梅就要惨不忍睹了。后来李钺是饶过了她,但转眼发现此女姿色可爱,便放下话来,让把人梳洗干净送到他府里去给他赔礼,至于是去干什么的,没人知道,总归不是好事就是了。
林轻梅倒是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怨她自己不谨慎,给欧家添了麻烦,就让她去赔礼好了。
就算确实是怪她不谨慎,欧家又有谁真的会放她去呢,百年世族,虽然没了势,但也丢不起这个脸,亲手送庇护的孤女去受辱,自然要想法子送她走。至于她走后会增加什么麻烦,千疮百孔,任人鱼肉的欧家也不在乎再多这样一点事。
良儿向夏瑞熙描绘着当时欧青英恳求欧青谨时的表情,那般的急切和认真,不停地提起林师父的恩情和林轻梅的大义,根本不容欧青谨拒绝。
用欧青英的话来说,欧青谨既然能把夏瑞熙送出去,能带着长寿和良儿两个下人出去,也能把林轻梅想法子带出去。
良儿愤恨地说:“奴婢就不明白了,她事事依赖欧家,总是添麻烦,弄得鸡飞狗跳的,怎么就深明大义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怕再惹出点什么事情来,她偏偏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自量力地硬出头?她平时的小心谨慎都到哪里去了?三少还夸她,真是应了那句话,苍蝇和黄屎是一家。”
夏瑞熙咳嗽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欧青英是苍蝇,那欧家其他人是什么?
良儿缩了缩脖子:“四少也是,咱们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带这么个祸害来干什么?”
夏瑞熙却明白,林轻梅有危险,欧家无力再保护她,又被欧青英拿林师父的恩情压着,在那种情况下,欧青谨就算觉得林轻梅是累赘,他也没法子拒绝。
何况林轻梅是早有预谋。其他人骂李钺狗仗人势,李钺其实也不过就是刚好撞到刀口上而已,就算李钺没去欧家,林轻梅也定会另外整出点事来的,目的就是跟着欧青谨走。单这份心机和胆色,拿捏火候的准确程度,欧家简直没人斗得过她。
这样一个人,不想着去当鸡头却费尽心机想做牛尾,以前还可以说她是贪图欧家的声名,可现在欧家都成这个模样了,她还不走,那就说明,她不图名,不图财,图的是人。欧青英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粒靠近欧青谨的棋子而已,欧青谨在她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
夏瑞熙的危机感空前加强,前些日子她身体不好,没精神管这事,现在身体逐渐好转,必须找准机会给人再敲敲警钟,好好上一堂政治课,进行教育再教育,防患于未然,否则沾上就甩不掉。
但是没有借口,她也不好和欧青谨上这个课,吃醋这个东西,偶尔吃一点,可以增加情趣,增进夫妻感情;可要是空穴来风地,揪着不放,次数多了,任谁也会烦。
这天欧青谨和花老虎借口套兔子,去崖上看另一处房子。达儿睡着了,长寿在劈柴,王周氏在厨下准备饭菜,林轻梅则坐在院子里看着浑身是泥土的小黄屎发呆。她和小黄屎一个看一个不顺眼,她嫌小黄屎哭闹得烦人,又会尿床,臭烘烘的,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喜欢他,不喜欢他,他总是能凭直觉感受到。所以小黄屎也嫌她脸嘴难看,不耐烦理她。
良儿刚晾了一堆尿布,得了空,又去守着夏瑞熙念叨:“您和四少还自己带孩子呢,可您看看她,一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在四少面前晃来晃去的。要是有纸笔和琴,保不齐她还要拉着四少画几幅画儿,奏几首曲子呢。让她帮着看看小黄屎,她也看不好,昨儿小黄屎就在她面前跌了一大跤,额头都青了。这种人,真是浪费粮食。”
林轻梅的行为,夏瑞熙心里是有数的。这些日子,林轻梅变着法子的想和她、和孩子亲近,以便趁机接近欧青谨。
一看见欧青谨做事儿,她就恨不得贴过去,和欧青谨一起做。
欧青谨给夏瑞熙梳头,她凑过去笑话说他梳得不好,要接过梳子给夏瑞熙梳,夏瑞熙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句:“女为悦己者容,夫君梳的头,哪怕就是梳成了鸡窝,他瞧着好看,我就喜欢。”
欧青谨挖了漂亮的兰花回来,她说她在家的时候,也养了几株好兰,但没有这么好的,欧青谨没搭理她,不知是没听见呢,还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欧青谨要出门去打野味,她说她想跟着去看看山水,挖点兰花,被花老虎吓唬说有狼和熊瞎子,她才罢了。
尽管在其他人的配合下,采取了严密的一盯二防政策,欧青谨本人也很注意和林轻梅保持距离,但总归比不上隔离远点更安全,要是能想法子把林轻梅甩脱了,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