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面对难以扭转的未来,甚至一边流眼泪一边亲自出马劝说刘备,希望刘备改变想法。
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拉拢刘备。
“玄德,辩虽然也是我的孙儿,但他的母亲毕竟是何氏,何氏凶狠毒辣,辩不可能不受到她的影响,辩做了皇帝,何氏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辩一定不会放过你。
玄德,就算是为你自己考虑,你也不能就那么听话啊!我儿是思虑过多,忧虑太多,同样都是他的骨血,为什么不能继承皇位?不过是需要有人支持罢了,玄德,你不就是那个最好的支持者吗?
你扶持协为太子,协登基为帝之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罢黜何氏,自为大将军,协年幼,一定会以你为主要辅政大臣,你就是大汉的周公啊!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太后,陛下对我有大恩,陛下的意愿,我怎么能违背呢?”
刘备一脸为难地看着董太后,无奈道:“陛下多次交代过要以皇子辩为太子,我是臣子,如果违背陛下的意愿,不就是不忠吗?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而且天下人都认为太子应该属于皇子辩,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青州牧刘虞、徐州牧刘焉等等重臣也都觉得如此,皇子登基尤其应该以皇帝的遗诏为主,又怎么能是我来决定的呢?”
董太后是没想到刘备居然如此死板,且如此忠心,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也觉得郁闷、哭笑不得。
你还真就当工具人当上瘾了啊!
“玄德,你就真的不在乎你自己的未来吗?你就真的不担心未来辩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而选择报复你吗?就算你不在意,你的后人呢?你的儿子呢?选择皇子协,你和你家族的未来才会安定啊!”
“这……”
谈到这方面的问题,刘备适时的做出了犹豫的姿态。
董太后终于看到了希望,大喜,决定趁胜追击。
“玄德,你的忠诚我是清楚的,我是太后,是天子的母亲,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忠诚,对于天子的意愿,你是绝对愿意支持的,所以如果天子决定立皇子协为太子,你也不会反对的,对吗?”
“太后,臣反对废长立幼,但如果天子一定要如此,为臣者不能不忠于天子。”
算着刘宏应该没几天了,这个事情也确定了,刘备心下大定,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给了董太后一个相对明确的说法。
董太后大喜过望,觉得未来终于有了指望。
刘备到底还是在意他的家族的。
随后,刘备直接找到了张让,对他“面授机宜”。
“时机差不多了,老张,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极力协助太后,在天子苏醒的时候劝说天子改立皇子协为皇太子,让皇子协即位,并且以旧恨为理由,劝说天子废掉皇后。”
张让一愣,随后大惊失色。
“你不是从来反对废长立幼的吗?”
“我反对,我当然反对,但是天子如果一定要这样做,我作为忠臣,当然是要遵从天子意愿的,否则不就是不忠吗?在大汉,忠是最重要的,天子是第一位的。”
刘备笑了笑:“我虽然保有自己的意愿,但是我实在无法违背天子的命令,我不能做不忠之人,就那么简单。”
张让明白了,刘备这是要甩锅给刘宏。
这倒是无所谓,反正张让已经押宝了刘备,对刘宏这个将死之人没了什么想法。
但是他觉得很奇怪。
“皇子辩即位才算是最正统的,皇子协即位,天下人的反对之声恐怕会非常大,届时你就算掌控了雒阳,估计也会有很多人用很多理由反对你,甚至攻击你,你不担心吗?
比如青州牧刘虞,那是最看重正统的,之前你劝说他撤兵,结果转头又把皇子协推上皇位,你不怕他立刻和你翻脸,号召天下人讨伐你?还有徐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这些都是能掌兵的。”
刘备点了点头。
“没错,这些都是能掌兵的,他们很有可能会抗议,很有可能会反对,很有可能会出兵雒阳,不认同皇子协的登基,天下沸腾,群情汹涌,但是,这正是我的目的啊。”
张让一愣。
“啊?这是你的目的?玄德,你……”
“让反对我的人一口气全部冒头,全部站出来,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他们一口气全窜出来,方便我一口气把他们全部连根拔起,铲除殆尽,一场大乱战之后,大汉就能安定了。”
刘备平静地看向了张让:“老张,大汉天下动荡的原因,就是虫豸太多了,这一次,利用皇子协做诱饵,把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给骗出来,让他们自己露头,然后名正言顺一网打尽,多好的事情?”
“那可是天下群起反对的事情啊,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张让担忧道:“你虽然有很强的兵力,但是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整个天下吗?你是不是好好儿的再想一想?”
“没有削平天下的能力和志向,又怎么能带动大汉走向新生呢?”
刘备大笑道:“正好趁此机会,试试我的斤两,如果我败了,那就败了,但如果我成功了,老张,我就能证明自己威压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反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大笑的刘备,张让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刘备。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理解过刘备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备一直以来都在他的面前扮演一个知心大姐万事通,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掉,而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刘备解决了那么多事情,所需要的是什么。
如此说来,张让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刘备,绝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温良谦恭让,他的内心,绝对掩藏着极为炽热的欲望。
而这欲望到底会给未来带去什么影响,张让还不敢确定。
只是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你真的有信心能够威压天下吗?”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不会来雒阳了。”
刘备笑道:“老张,很快,不需要很久,我就会让你看到你所谓的与天下为敌,不过如此,大汉走到今日,不说遍地是虫豸,十个里面挑出九个虫豸还是可以的,既然是虫豸,就要被全部扫出掉,否则大汉天下是维持不下去的。”
张让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谁是虫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性命就在你手里了,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千万!”
“嗯,我会小心的。”
刘备拍了拍张让的肩膀,大笑着离去了。
张让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丝的担忧,转过身去处理刘备交给他的任务。
哪能那么容易呢?
劝刘宏立刘协,还要废掉何皇后,这是要在整个雒阳、乃至整个大汉扔下一颗天外陨石啊!
难道当今天子也有当年光武皇帝的能耐吗?
张让不知道。
这一日刘宏没醒。
第二天刘宏也没醒。
第三天,四月初一,刘宏醒了,但是更加虚弱了,身体的情况更加不妙。
医者号脉之后,表面不动声色,说刘宏正在康复之中,暗地里则对询问的张让和董重交代实情,说刘宏大概是气数已尽了。
听到医者这样说,念及多年相伴的情谊,张让多少还是有点伤感的。
“天子春秋盛,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
“天子春秋盛,也没得过什么大病,但是素来爱饮酒,又近女色,酒色最容易使身体空虚,不生病没事,一旦生病,就要出大问题,且天子又不愿意节制、忌口,遂药石无救……我已竭尽全力,无力施为,或许天下间还有其他圣手能够扭转乾坤吧?”
医者摇头叹息。
张让和董重互相看了看,挥手打发走了医者,然后聚在一起商量。
“张常侍,虽然你我不曾交谈过,但是我想,你应该也不赞同皇子辩成为下一位天子吧?”
张让点了点头。
“我憎恨何进不比你少,我当然不赞同皇子辩登基成为皇帝,他一登位,我又该如何自处?但是眼下天子属意于皇子辩,我又能怎么办呢?”
“太后还在努力劝说天子,我也在努力劝说天子,我们尽最大的可能,让天子改变想法吧。”
董重低声道:“还请张常侍代替天子拟一份诏书,只要天子点头,立刻用印,如此,这一切就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