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觉得袁绍说的是有点道理的,但是他就是认为这这场战争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根本打不过刘备,再怎么起兵对抗也没有意义。
于是韩馥先让袁绍安顿下来,让袁绍给他一点时间想想。
袁绍对韩馥不能立刻做出决定感到失望,但是没有硬逼他,转而在冀州广泛联络地方名士,联络袁氏门生故吏与他们相关的家族,希望能够撬动冀州的资源为己所用。
接着,他又采纳了逢纪的建议,在冀州广泛散播谣言。
刘备是真正的叛逆,现在的皇帝也是伪帝,真正能做皇帝的是皇子辩,皇子辩被卑鄙小人中伤,所以才让伪帝登基,而先帝真正的想法从来都是让皇子辩做皇帝。
袁隗和何进因为抗击刘备的阴谋而不幸身亡,袁氏受到了刘备的迫害,现在袁绍竖起抵抗的大旗,愿意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共同讨伐奸佞,一同将皇子辩扶上皇位,拨乱反正,重塑山河。
他们试图让袁氏门生、故吏的家族与他们的亲近家族相信,刘备对袁氏是要彻底铲除的,所有和袁氏相关的人都会被他一口气干掉,不反抗,就是死。
所以现在必须要和他袁绍站在一起,必须要和他袁绍达成统一战线,大家一起求活,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一边联系各大家族,一边散播谣言,袁绍和逢纪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韩馥因为自己不能作出决断,于是询问了自己的亲信、冀州别驾沮授,询问他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沮授思考了一阵以后,老实回答自己认为袁绍所说的是有道理的。
“当今天下人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再过一年半载,他们绝不会这样,而且当前,袁绍袁术还在,汝南袁氏本家虽受重创,家族根基还在,天下人尚且畏惧。
可一旦他们被刘备打败了,人都死了,汝南郡袁氏本族被肃清了,那么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就再也没有畏惧的可能了,那时,恐怕就是全大汉国境内袁氏门生、故吏及其家族的末日了,您需要对此有所准备。”
韩馥闻言,更加恐惧了。
“我素来和刘备没有任何的仇怨,我甚至还很仰慕他的老师卢公所创下的治理冀州的业绩,袁氏与刘备的对抗,我是完全没有参与进去,我只是保境安民,什么都没做,难道也算是犯了错误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沮授无奈道:“您身为袁氏故吏,受到袁氏家族的提携和庇护,得以占据高位,那么在袁氏遭遇危险的时候,自然也会被这种危险所波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您的睿智,怎么会对此没有想法呢?”
韩馥对此感到无奈,无言以对。
良久,韩馥向沮授提问。
“那么公与,你以为,袁绍和袁术若是举兵对抗雒阳,能获胜吗?”
沮授沉默了一会儿,面色不佳。
“使君,授并非不想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语,但实在是无法说出这样的话语,刘玄德世之名将,起于微末,而至今日,袁绍、袁术膏粱子弟耳,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功绩。
若论出身,他们自然位居上游,可要是说能力,他们实在无法与刘玄德相提并论,他们连并州贼匪都无法解决掉,而刘玄德一手解决了凉州之乱和羌人、鲜卑人的作乱,高下一看便知。”
韩馥叹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无论袁绍袁术如何起兵对抗,终究不是刘玄德的对手?他们一定会输?袁氏门生故吏终将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沮授思来想去,只能点头。
“不说绝对,但是九成九,就是如此了。”
“这样啊……”
韩馥思来想去,觉得沮授说的很有道理,袁绍和袁术怎么看都不像是刘备的对手,连袁隗这种老狐狸都死在刘备的手上,可见刘备手段之精巧、实力之强横。
眼下,刘备掌控着汉帝国最强的军队,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军队一旦拉过来,就是个降维打击的局面。
袁绍和袁术临时拉起来的草台班子,真的能对抗刘备成熟的政治军事团队吗?
当前是没有什么人响应雒阳朝廷的号召攻击袁绍和袁术,但是除了袁氏门生、故吏之外,也没有谁脑子坏了跟着袁氏瞎掺和,没人想着去对抗雒阳朝廷。
很明显,大家都在观望,且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形势对袁氏方面来说更为残酷。
刘备输得起。
他有雒阳,有三辅,有凉州,输个一两次,大不了回凉州。
凉州是他的自留地,谁都掺和不进去,他在凉州就是绝对的王,绝对的天。
当年,隗嚣靠着一个凉州割据一方,硬扛了光武帝刘秀举国之兵四年的攻击,打得光武帝忧心忡忡,现在换作更能打的刘备,怕不是要在凉州割据称王啊。
但是袁氏呢?
一旦输了,可就真的输了,汝南处于中原腹地,无险可守,一旦失败,连退路都没有,还要搭上全体门生故吏的身家性命。
所以,真的没问题吗?
韩馥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跟袁绍瞎掺和,否则自己这条命和韩氏家族都要被刘备清算掉,白白送了这些人命。
“公与,我不想和袁绍协作起兵对抗朝廷,我不认为这是对的,但是我身为袁氏故吏,也不能做出危害袁绍的事情,然而袁绍一旦败亡,我的下场也不好,那么当前,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求生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沮授给问住了。
这很明显是一个三重死局,以韩馥的身份,怎么走都是个死,根本找不到活路,但是韩馥求生,他作为冀州别驾,也不能置身事外。
否则韩馥人没了,他这个冀州别驾就能独善其身吗?
于是沮授认真思考了一番。
思来想去,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刘备想要撬墙角的事情,于是眼睛一亮,思维的火花绽放了。
“使君,唯今之计,您若是想要求一条活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韩馥连忙询问。
“携带冀州印绶,出奔雒阳,投降刘备,求取刘备的收留,如此,您可以保全自身和家族。”
沮授低声道:“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韩馥顿时愣住了。
“我是袁氏故吏,刘备在雒阳杀了很多袁氏故吏,我现在去雒阳,不是自投罗网吗?”
“正因如此,您才更要去雒阳。”
沮授缓缓道:“刘备虽然强横,但是也不一定希望全天下的袁氏门生故吏全都跟随袁绍袁术与他作对,他一定是希望敌人更少,友人更多,但是之前在雒阳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获取袁氏门生故吏的信任。
这个时候,您的出现对于刘备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帮助,只要刘玄德并不是想要把全天下的袁氏门生故吏都给逼反,他一定会接纳您,善待您,以此作出表态,分化瓦解袁氏门生、故吏的势力。”
韩馥一愣,然后一喜。
“此话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刘玄德一定不想把全天下的袁氏门生故吏全都给逼反,那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而且之前雒阳朝廷的公告不也是说了吗?他只是在铲除叛逆,而不是针对袁氏的门生故吏!”
“而且您忘了吗?有一个非常有名气的袁氏故吏,早就和刘玄德合作了。”
沮授伸手指向了冀州的西北方向:“并州刺史,董卓,他也是袁氏故吏,却一早就和刘备合作了,所以,您此去雒阳,应该是安全的。”
韩馥恍然大悟。
“没错!董卓也是袁氏故吏,但是这一次,却是他向天子告密,这才坐实了袁氏的造反之举!”
“此事必然是刘玄德在其中斡旋。”
沮授说道:“董卓的侄子在刘玄德麾下做二千石太守,深得刘备的信任,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少,但是袁司徒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乎,以至于功亏一篑啊。”
“那这样说来,如果我投降,刘备一定不会为难我?”
“九成九不会,剩下的那一点点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
沮授笑道:“但是这总比您坐等袁氏败亡而遭到牵连要好得多,而且袁绍不是个好对付的,您留在冀州,又不想和朝廷作对,早晚要和袁绍兵戎相见,而您又是袁氏故吏,到时候闹将起来,您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