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到一万支汉阳造和150发子弹杨秋已经很满足,对于居正如何在孙武提前参政的情况下通过《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组织条例》他不担心。
无论是居正还是汤化龙,都是精明能干之辈,所以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赶黎元洪下台让孙武上位,同样也不会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冒内乱危险对付自己,何况他们还有了自己提供的那份口供,只要死死按住张振武,孙武也就独木难支,至于刘公之辈此刻他们的声音已经没多大效果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文景带军械和昨夜党人大会的消息回到汉阳,和平行世界里一样,居正狐假虎威扯起了孙先生的大旗,谎称条例是孙文先生“神机妙算”早就起草好的,他们只是按照当前形势稍作修改,孙武和张振武开始还有些抵触,但等到把口供塞给两人后就都闭上了嘴巴。
纸条就是他给居正的口供,口供中那些首义夜闹事的土匪言辞灼灼说是受金癞痢的指使,所有枪械炸药也都是金癞痢从一位党人手中弄来的。虽然没说党人是谁,可谁不知道金癞痢和张振武的关系!这份口供让孙武背脊发凉。他知道,这份口供要是透露出去,张振武必定会被当成土匪首领抓起来,甚至还可能被人利用来彻底打击共进会和文学社,以便让同盟会插手湖北抢过首义的大功!现在黎元洪的都督之位已经动不了,军权又因为杨秋的出现被瓜分了一半,如果不能好好经营,恐怕他们这些人真要全部被“牺牲”了!所以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眼看着《条例》被通过。
听完这些后杨秋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愁,孙先生十战十败,再加上“军神”黄克强,这对搭档在军事上还真是……好不容易熬到头成功了,两人却都不在国内,难怪后世喜欢把武昌首义说成世界上最大的桃子,就连自己都被这只大桃子吸引住了。
随江轮一艘艘靠岸,最让大家担忧的军械风波稍微缓解,姜泰更是挽起袖子亲自在码头指挥卸炮,30门五生七山炮虽然无法和炮一营、二营的克虏伯相比,但却解决了右路军大炮不足的问题,随船抵达自愿加入右路军的几十位炮兵更是让他有了再组建两个炮营的资本。
“司令,马上就要开祭天大典了,派谁去呢?”张文景将军械清单交给副手后问道:“居正和汤化龙都要求您亲自出席呢。”
虽然这个祭天大典和作秀差不多,可这个时代这种东西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杨秋想想说道:“警卫连、二团一营一连出席,范良山和马奎陪我一起去。”张文景记录下来后刚要转身去安排,就看到留守汉阳的季福成满头热汗跑了过来:“司令!武胜关急报……北洋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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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北洋!都给我提起精神!机枪注意节省子弹……大炮,大炮给我打!”
一排准确的子弹,激射在城垛掩体边缘,点点尘花在城关前爆开,尖锐地叫喊和哨声中,关隘掩体内带来的八门五生七炮开始怒吼,一枚枚炮弹越过城关落在了关隘脚下,褐红色的火团立刻布满了北门坡前。
角楼内,何熙整日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变硬,镜头里是数以千计从两侧冲过来的清军,虽然大多数还是从河南赶来的毅军巡城营,可夹杂其中的直隶军装还是刺了下所有眼球。直隶军装、冲锋时身体压的很低,跑位忽快忽慢动作娴熟,再加上散的很开的步兵线,能在武胜关这种山地依旧保持如此娴熟的战术动作,除了北洋还能找出第二支这样的部队吗?
虽然北洋投入了进攻,但这种规模何熙还是不怕的。目前武胜关除了一团两个主力营外,石小楼也带队答应加入右路军,利用这几天不断从河南赶来投奔反正的士兵编为了一团四营。昨天从麻城、孝感等地还来了几百学生和年轻人,本来是准备让他们今天坐运送军需的火车回汉阳先接受训练的,可现在看来是暂时没法离开了。所以他立刻将带来的武器发给他们,然后抽调老兵编为五营,借防御两侧九里关和平靖关的机会让他们先知道知道什么是打仗。
关隘内的炮兵开火后,对面的炮弹也飞速落了下来,炮弹咻咻的破风之声让老兵们松了口气,听声音依然与自己相当的五生七山炮,而不是北洋标准的德日造七生五重炮,这说明此次进攻只是北洋的一个试探,要真是发力落下来的恐怕就是威力更大的德造炮弹了。
炮兵们你来我往,不时能见到士兵被近距离掀飞的画面,几天来用沙包和石块加固的掩体被反复蹂躏,石小楼躲在一个掩体内,脸上已经看不到几日前的颓丧,反而兴奋地两眼冒光,能和北洋交手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了。
在北洋士兵的监督和带领下,这回河南巡城营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哄哄乱窜,打几枪就撤退敷衍了事,两个营的士兵冒着冷汗,顶着炮弹沿山坡而上。看到敌人越来越近,石小楼率先托起了奥匈夏利曼骑枪,这把枪是那晚打扫战场时从北洋马标士兵尸体上拔下来的,由于北洋马标溜得快,所以一共才缴获了六支,都分给了枪法最好的军官。
有经验的老兵只要将这种枪托顶上肩膀,就立刻能感觉出它和汉阳造的不同,让人暗赞北洋不愧是国内装备最精良的部队。当准星对准了一位北洋老兵后,石小楼打出了第一枪,北大沽造7.92毫米子圆头子弹威力和汉阳造差不多,并没有德造尖头弹那么大的后坐力。可让他惊讶的是不是这个,而是对面的北洋兵似乎知道有人在瞄准他,扳机扣动的同时居然斜着卧倒避开了必杀一击。
清脆的枪声犹如信号,躲藏在掩体内的轻重机枪手门首先开火猛烈扫射起来,尤其是布置在关隘两侧,半埋入地下用厚厚沙包保护起来的两挺马克沁机枪最疯狂,斜射交叉喷洒出的火舌将正在往这里冲的清兵打得抱头鼠窜,嗤嗤的弹雨一刻不停。
等到石小楼飞快退出弹壳重新上膛后,大批的河南巡城营士兵已经被机枪打中,可心细的他却发现,真正被打中的北洋兵很少,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和刚才那个家伙一样,到达距离后就开始卧倒匍匐推枪前进,三百米距离上想打中匍匐的士兵,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装弹……!”
旁边的轻机枪手暴喝一声提醒战友,等他换上一个新的三十发弹匣后,对面也传出了几声刺耳的哨声,哨声中那些匍匐的北洋兵似猛虎般陡然跃起,然后飞快的跑着斜线向关隘冲来。
“小心……”轻机枪手刚瞄准一个北洋兵,对面矮坡灌木丛里就喷出了一道长长地火舌,北洋这回同样投入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半吊子的右路军机枪手不同,由德国教官亲手训练出来的北洋机枪手更加娴熟,能充分利用重机枪的火力,捕捉到需要撕开的缺口。
啾啾的子弹擦着轻机枪班的头飞了过去,更多则打在了掩体上暴起点点烟尘,轻机枪和重机枪的差距完全显现了出来,这种正面进攻中完全就是被动挨打。备用的两个马克沁班见势不妙紧张下也投入了进来,足足四挺马克沁立刻将北洋机枪队压制了下去,麦德森轻机枪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速压制北洋步兵。
远处山坳内,王占元通过望远镜看到自己把对手隐藏的后两个马克沁机枪阵地给打了出来,两撇胡须下也勾起了一抹得意,才小心翼翼将从德国购买的蔡司八倍望远镜交给马弁。
李纯瞅了眼这种价值不菲,因为前几年东乡平八郎靠它指挥了震惊世界的对马海战而备受高级军官欢迎的德国军用望远镜,笑道:“还是子春兄厉害,一个队外加毅军两营,就试探出了敌人的虚实,现在恐怕已经智珠在握了吧?”
王占元比李纯大了近十岁,可两人私交还是不错,听到他说自己智珠在握连忙摆摆手:“用2挺赛电枪交叉斜射,剩下2挺作预备,轻机快炮做近距离支援,火炮打断后,很厉害!看手法不像是没经验的乱党,倒像是八镇老军官。可惜机枪手经验不足,多选百发连射,火力看似猛子弹却消耗太厉害,应该是最近才装备。”
“子春兄,我记得八镇没装备过赛电枪和轻机快炮,他们这是哪来的?”
王占元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此事我已经禀报大人了,想来这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传过来。”
“有机枪也不怕,他们的炮不如我们,射程和威力都太小,咬咬牙还是能拿下来的。”李纯说完,忽然扭头笑道:“对了,子春,军统大人不是让你的3协帮衬吗?你就不想尽尽力?”
“谁说老夫没尽力……足足一个队呢!”王占元哈哈一笑,指着远处的武胜关:“秀山你又不是不知道,铁路调度混乱,我3协大部分根本上不来,你的11协恐怕还没进河南,没炮兵相助打关隘?打不得,打不得!”
“哈哈……”
李纯没忍住,笑道:“天底下,估计也只有子春兄敢这么投机取巧了!他荫午楼听到怕要气死了。”
王占元冷哼一声:“他是大人的恩上,又不是我的恩上!我才不替他荫午楼卖命呢。有本事他解决我的炮兵,我二话不说立马拿下武胜关。”
李纯对王占元的话不置可否,荫昌救过袁世凯,所以一直被袁府下人称为恩上,可他们这些人却从未承认过,笑问道:“钦差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堵在这里可五六天,再不入湖北,我们都没办法收拾残局。”
“还能怎么样!调不动咱们就去把河南巡城13营抽过来一半,打了三天不仅没拿下反倒是伤亡了好几百,现在听说还要打29混成协的注意,可宝芬怕抽走29协后河南出事手头没力量应急,一直拖着没交出来。”
“巡城营是当年毅军的底子,放在十几年前还能打打,现在嘛……”李纯对巡城营充满不屑,可王占元老成持重笑道:“到底是老兵,安心操练几天还是不错的。”
“对了。我听说萨统制已经到九江了,载洵和荫昌都让他立刻北上炮轰武昌,子春猜他怎么回复?”两人似乎对关前的战斗一点都不上心,李纯更是一边走一边笑呵呵乐道:“他老人家回了句水师连夜赶路,士兵疲惫不堪正在休整,说等陆军抵达后必让乱党知晓他水师舰炮的威力。”
“萨统制和黎宋卿有师生之谊,自然不会往死里打。倒是咱们……”王占元靠近一步说道:“听说这几天英国大使朱尔典已经在帮大人说话,可载沣这个老臊胡子就是拖着不让大人出山,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李纯虽然年纪更轻,可大事不糊涂,连忙制止道:“朝廷已经让大人出任湖广总督,可他老人家好像对两湖不感兴趣,现在湖北乱党一天天壮大,载沣比我们更急,我估摸着……再有两天风就该变了。”
“两湖……呵呵,这帮亲贵还真做得出!”
两人笑谈声中,武胜关前却已经喊杀震天,王占元投入试探的北洋一个队冒着弹雨发动了最后一波冲锋,调来的河南巡城营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叫嚣喊杀、爆炸,惨叫和子弹的索索声汇成了真实的战争画卷,很多经验不足的右路军士兵因为开枪时稍稍太高了点身体,就被北洋老枪手打死。
虽然北洋骁勇,可一个连打三个营驻守的武胜关却显得太薄弱了,面对密密麻麻的弹雨北洋同样死伤不小,可王占元却并不关心死多少人,他只想趁还没正式开打先试探一下虚实。
右路军和北洋的第一次交手就这样草草结束,等石小楼捡起一支更适合步兵的德造毛瑟时,他和大家都清楚,经过这次试探,下回北洋再来恐怕就是真正地苦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