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下的闷罐子内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旅顺口伏击后，两艘海狼逃出的当夜就和在青岛支援船取得联系，一起南下连云港附近的无人区休整几天后，首次作战的战果刺激下几十号大男人加满油后又迅速直扑日本近海。
窝在空间狭窄的潜艇内半个月的感觉，就如同将几十双臭袜子放在密封袋里，隔半月后打开。然而陈绍宽他们这些潜艇兵却已经逐渐习惯，此刻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远处快速通过的日本舰队身上。
大副看完一眼后，丧气的摇摇头：“速度太快了。”
“是啊。”陈绍宽也叹了口气，郁闷的翻开折叠航海桌后再次摊开海图。这回出海的确不顺，原以为来日本近海能干掉几艘军舰，没想到日本海军也学乖了，大概从欧洲得到了潜艇资料，基本上都保持在15节以上的巡航速度一溜烟就走了。去几个重要的海港吧又太危险，家底薄白白消耗可不行，不去的话就只剩下一些烂渔船小舢板，或者是悬挂中立国旗帜的民用船，实在是不好下手。
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陈绍宽眼睛一刻不停从海图上掠过，大副这时也收回了潜望镜，看看海图说道：“依我看靠大洋这边根本没戏，不如回旅顺口，要不然去青岛也行，实在不行干脆堵对马海峡算了。”
对啊！大副最后这句话让陈绍宽脑海里猛然一闪，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因为第一次太顺利，所以他这回出来总想干票大的，可大的又岂是那么容易？看刚才那支舰队的航向，不是去旅顺就是青岛，有那么多护航舰收获很难，何况上海的第二支潜艇编队也该出来的，有他们袭扰青岛和旅顺自己完全可以去对马海峡！
陈绍宽摸摸胡茬，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朝鲜，可是日本丢不得的地方！
海军竭尽全力行动的时候，杨秋已经回到了指挥中心。得知欧洲开战后这里的脚步声明显密集了不少，因为大家都明白，德国这两天内就要紧随奥匈帝国动手了，一旦德国动手日本就能抛开先宣战的束缚全力进攻青岛。
三艘主力舰啊……这帮小日本也够狠的！
每位得知日本第一舰队派出包括新锐金刚级战列巡洋舰在内的三艘主力舰，配合第二舰队强袭青岛的军官都神色凝重，想当年北洋的305舰炮就一度让日本绝望，要不是陆军败得太快海军绝无可能失败。20年后口径已经增加到了356毫米，威力更是暴增数倍，停在青岛海边的话，30公里半径内都无安全区。
大家都知道，之前依靠班组火力和炮兵优势打得顺风顺水的陆军这回是真要流血了！
办公室内杨秋同样还没开始关注欧战，因为德国宣战还有两天，所以扬扬手里的战报微笑道：“一个晚上消耗7973枚炮弹，我说百里兄……你就不能告诉那帮小子让我省点心？学校里看着都是乖宝宝，怎么一放出去都不让人放心呢？要是把这份电报发回去，不是逼着装备后勤部跳楼嘛。”
戴天仇和吴兆麟捂着嘴角直笑，但也知道杨秋不是真发火。蒋百里更知道后勤压力大，但这场消耗还是很值得的，也笑道：“总司令您不能这么算账。75炮弹出厂价一枚25民元，算上其它大口径炮弹翻个倍也就50多万，可两艘日本炮舰就要100万，等战后打捞起来后很多东西都能回收，武器不说光是船壳卖废铁就能赚好几万。这不，林家台那两艘打捞起来后奉天机器厂（制造局）半年不用担心缺钢材了。”
杨秋丢了个你行的眼色，吴兆麟在旁边憋不住了，乐道：“百里兄，你不去财政部任职算是大材小用了。”大家笑谈了几句后，杨秋把话题转到了后方，问道：“畏三，南方现在怎么样了？”
吴兆麟从兜里取出唐绍仪的亲笔信交给杨秋，说道：“这是少川总理给总司令的亲笔信，他说现在总体局面还是向好的，但各地反对打仗的声音还是很强，只是暂时还没起声势罢了。此外因为我们提前进行动员后各地民办工厂纷纷动员起来，又恰逢欧洲动乱需求量大增，生意一下子忙得出奇。资源开采方面也加大了，一年前江西钨矿开采扩大后现在钨精矿增长最快，今年至少可向市场提供2万吨精钨矿石，除满足国内需要外至少能出口七成。煤矿发展也很快，光是西南八省上半年产煤就有300万吨，全国全年1000万吨的数字肯定要超过。”
“倒是钢铁不容乐观，现在国外钢材涨价厉害，进口钢基本全断了，国内铁路和其它建设需求又大，加上军工这块就有些吃紧，所以我来前申树楷还专门去当涂查看进度。粮食增长总体还算平稳，河南、陕西几个缺粮户改种甘薯土豆后增长迅猛，今年夏粮又是大丰收，总理说要是秋粮势头不减的话，他准备把去年余下的储备粮卖给欧洲，现在洋人的粮价暴涨三倍有余。实在是眼红。还有，来之前夫人让我转告您，您发明的那个午餐肉生产线美国人已经在长沙全部安装完了，最迟年底前就能开工，预计每月可加工500吨铁盒肉。”
“呵呵，我们的大总理也坐不住了。三倍……起码也能赚回几千万了吧？”蒋百里一听唐绍仪这个大文人居然也钻进了钱眼里，乐的哈哈大笑。杨秋也很兴奋，但兴奋的不是钢铁和原材料涨价，因为他知道这次涨价还没到头。他兴奋的是午餐肉能生产了！这个绝对是战略级别的粮食替代品，每月加工500吨就是200万罐，每罐卖一美元也是200万美元啊！等会一定要写封信回去，苗洛这个傻老婆不叮嘱她肯定实心眼往里面塞满肉，所以必须找个黑心商人来管理！什么肠子、烂骨头啊全塞进去，反正有防腐剂……
吴兆麟不知道杨大司令正在想出口黑心食品的事情，继续说道：“岂止是粮食，所有东西都涨价了。桐油、生丝、茶叶、棉花、水泥和钢铁全涨了一倍，精钨矿价格暴涨四倍，锰铅锌等其它精矿更是涨了五倍！徐秀钧和张文景他们几个预测，战争打一年的话，光出口原材料我国净利润就能有2亿、打上三年起码能赚8亿！要不是被拖在战争上，关税也还没拿回来还要翻个倍！不过他们也说了，赚得多消耗也大。炼钢需要的镍鉻我国还没发现大矿，光这两项进口每年就要上亿，所以这几天正在招募矿工，争取把法国人答应的那两个镍鉻矿尽早开采起来缓解压力。文景还让我转告总司令，吕宋那边已经定位了五个大矿，产量非常丰富。他已经联络当地华人买下了全部矿山正准备开采，希望您能和美国打个招呼免得出什么乱子。”
刚因为午餐肉开心的杨秋又皱起眉，吕宋是美国在亚太的最重要殖民地，在那里开矿还是有风险的，不过比起其它地区要好些，毕竟美国国内不缺乏资源，但想要明目张胆大干特干目前来看显然不可能，所以还必须先以民间为掩护小规模开采再想办法。至于镍鉻国内主要集中在玉门关和新疆，陇海线西段没修好钱只能望梅止渴。
问完民生后杨秋又开始询问军工，吴兆麟这次来就专门是汇报这些的，拿出统计数字道：“动员后全国有加工金属能力的企业全都被纳入了军工辅件制造，三厂现在每月可以制造步枪8000余支，各类子弹600万发、炮弹90万、大炮200门、掷弹筒1200支，车辆50辆，飞机30架，各类炸药200余吨。根据去年日本的军事装备制造数字算，除去海军和造船外其它军工制造能力已经达到日本的一半。但日本最近因为我们掐断了所有原材料出口，国外又开始涨价，所以不升反降。但我们这还是动员才开始的数字，要是保持增速一年后翻倍也不是不可能。”
吴兆麟最后总结道：“从总统、总理和我们几个研究来看，只要不被日本拖上两三年我们还是能打得起的，但那样的话靠卖资源的钱就会全部填入这个大窟窿，白白浪费依靠欧战增长国力的好机会！”
杨秋当然不想把钱耗在日本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了欧战怎么说也要积累资金等待抄底，所以目光转向了蒋百里。后者起身走到地图前说道：“九连城吃了这次大亏后，日军20师团十天内是肯定没办法进攻。寺内正毅没了20师团从侧翼夹击，仅靠南满铁路方向的一个半师团不可能突破我们四个师夹击，何况他还要面对岳鹏以连为单位的班组袭扰和渗透战术，在国内增援的第2师团抵达前奉天已经进入了战略僵持阶段。”
“所以目前的主要战事已经移到了山东，日本肯定是想在短时间内拿下青岛建立稳固的桥头堡，然后从龙口和青岛两段同时向莱阳进攻，将胶东半岛截为两截！这样就能形成以胶东和辽东两大半岛互相依托的态势，彻底截断渤海出口，利用其强大海军力量打击我们。由于顾虑到与德国的关系，我们在山东的前期动员很差，很多老百姓还没有转移，所以日军如果截断莱阳就能轻易从当地得到粮食和补给。对松坡他们来说，青岛如果说是死穴的话，那么莱阳就是最后一口气！”
“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蒋百里眼光炯炯，嘴角恢复了一丝微笑：“八九月是山东和辽东的台风雨季，舰队有很多限制和顾虑，陆军重装备上岸更是困难。再加我们的提醒，德国和奥匈的七艘商船全部去了三都澳躲藏、青岛造船厂和物资月中起开始疏散至胶州湾深处，德军也与昨日开始在胶州湾入口处布雷。施佩舰队虽然去向不明，但德军在胶州湾内还有几艘鱼雷艇和4030吨的奥匈帝国伊丽莎白皇后号装甲巡洋舰，瓦尔德克总督更是下令要求全部在青岛的德国公民拿起武器，还组建了一支500人的华人战队，所以日本想速战速决也不容易。”
蒋百里刚说完后，蔡公时也走了进来：“松坡将军电报，日军前出莱阳的一个大队被第二骑兵旅阻击打退，103师一个团随后进驻了莱阳！现在……骑兵旅已经散开通告各县加速撤离和疏散人员。”
“太好了！”一直在旁听记录的戴天仇狠狠一挥拳头，因为刚才蒋百里口中的最后一口气……保住了！
